当最后一捆装满了地虫的皮囊要挂上钩时,幽川制止了,用手指醮了些城墙根下的潮泥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一行字,完毕后才让人挂了上去。
“你写的是什么?”
阿孛齐和阿芙娜都不懂帝国语(之前称为奥兰语,克苏拉上位后改称帝国语),更不认识帝国文字,见他闷声一番捣鼓,自然感到神秘好奇。
“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幽川却显然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们,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阿芙娜假装生气,轻叱一声举鞭又要抽他,幽川赶紧摆手:“尊敬的主人,请稍微恩赐点耐心给我,我将送一个大大的惊喜给你。”
“呸,我不要惊,只要喜!”阿芙娜噘嘴嗔怒道。
阿孛齐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扯开阿芙娜,却扯开话题道:“虽然你是我妹的小普罗,我没有权力赐予你自由,但现在觉得这个称呼已经不适合你了……你叫什么?”
“我……我没叫什么啊!”幽川故意扮傻打岔道。
“呸!我是问你的名字叫什么,身为帝国子民,大名总归是有一个的。”阿孛齐死死地盯着他,笑骂道:“撒格拉拉的,最不济也总归有个小名让人好称呼吧?”
阿芙娜摇了摇头:“我早问过了,他说他早不记得他的本名了,因为那个名字只在他父亲给他取名时完整地说过一次……后来你母亲一直叫你阿油还是阿肉来着?”
“阿油……”幽川轻轻地确认了一下:“没苦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一连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星油花的日子是多么煎熬人的……所以可怜的母亲就叫我阿油,这代表了她最简单的希望和奢求。”
凝重的语气,黯然的表情,充满缅怀的真挚眼神……
幽川让阿孛齐兄妹听得宛如亲身经历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穷苦一般,无不心生恻悯。
“当然,我现在觉得母亲如果叫我阿肉的话,她应该会更好过得多……”幽川很认真地总结道。
“嘿,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油吧。”阿孛齐拍着幽川的肩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怪不得你会如此优秀!”
阿芙娜默默地看了幽川一眼,甩了甩仍旧湿滤的头发轻问道:“现在要往哪走?”
幽川伸手指了指东城门的方向。
“那不是去送死吗?”阿芙娜用寻求赞同的眼神看了看阿孛齐。
阿孛齐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定定地望着幽川道:“阿油,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冲!”幽川很爽落地吐出这个字。
“冲?”阿孛齐和阿芙娜齐齐莫名其妙道:“往哪冲?”
“朝城门冲!”幽川指着东城墙方向微笑道。
“可那全是兽人!”
“我们需要兽人。”幽川边说边搓着手道:“动身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说着的时候,南城墙的西边赫然出现了几个狼人的身影,虽然相隔甚远,但他们已然发现了阿孛齐等人及挤在河岸边的兽群,惊疑之下,他们呆望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绵不绝地发出了凄厉的尖啸,整个西城墙下立马发出一阵混乱的躁动,无数高大的狼人身影很快窜现出来。
幽川等人面面相觑一下,不由分说地立马拔腿就跑,因为泅渡过来时托纳骑兵们都把坐骑留在了谷口,四百多人便和阿芙娜的兽群挤在一起沿着河岸的乱石滩朝东跑去。
阿芙娜赶忙掏出螺号吹了起来,兽群在她的指挥下很快稳定下来,强壮的打头开路,弱小的有序跟进,虽然能通行的河滩狭窄,却没有发生一例踩踏事故。
“主人,请加快它们的速度,让它们奔跑起来!”幽川跟着阿芙娜身边跑边说道。
“可这石头太多,跑不快啊!”阿芙娜扫视着布满了乱石的河滩无奈道。
“跑不快也得跑。”幽川喘着粗气道:“除非你想让它们成为狼人们的口粮!”
“休想!”阿芙娜发怒地嘶骂道,手中的螺号却塞进嘴里猛吹起来,发出一阵阵急促嘹亮的号声。
兽群们果然像是忽然打了鸡血一般,就连最后面的御兽也撒开蹄子纵跃起来,整个兽群如一道黑色旋风一般从河滩上朝东掠卷而去。
阿孛齐见幽川和阿芙娜明显跟不上,立马掉头把阿芙娜拦腰抱起,然后又朝一个几乎和他一样壮硕的托纳骑兵吼了一声,那托纳骑兵便朝幽川奔来,伸出手也把他抱在了怀里,并毫不停顿地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阿孛齐。
而此刻西城墙扑过来的狼人速度更快,他们就如同一只只长了骨头的大跳蚤一样,沿着南城墙急速弹跳而来。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忽然出现的家伙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敌人,而只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愚蠢猎物!
饕餮的欲望从他们的味蕾弥漫开来,并从汗腺和涎水中挥散出去,导致整个多仑城的西南城墙下都飘满了一股新鲜却极其腥臭的味道。
如此大的动静,几乎让高大厚实的多仑城城墙都震颤起来。
原本呆在东城墙一端正无所事事抠着身上的虱子玩的兽人士兵们,也都齐齐停止了打发无聊的举动,莫名奇妙地朝河滩一侧拥了过来,一个个扯长脖子像在等候观赏即将过境的洪峰一般好奇而振奋。
哇!是一头肥壮的大蛮牛!
抢先看见的高个兽人呲牙大嚷起来,可惜这张虽然横肉臌胀却被风霜摧残得如同一块被烧过的老树皮一样的脸,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个完整的笑容要如何构成,嘴角虽然奋力抽动,却终究只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但他这种特别的高兴表情还没来得及展现给同伴看,就很快冻结了。
因为在他惊讶而渐渐变得惊恐的眼眸里,闪出了一只又一只疯狂奔跑的野兽!
成千上万,铺天盖地地朝营地席卷而来!
身后的几千兽人士兵一开始也是兴奋莫名,但当这波宛如从地底钻出的兽群如同惊涛骇浪朝自己涌奔而来时,他们莫不惊慌失措地想找地方躲避起来。
但他们的这种基于本能反应的行为在各属的狼人头领眼里自然是难以忍受的胆小怕死行为,还没遭到兽群的冲击,狼人头领们的皮鞭就已经噼啪炸响地甩在了不少兽人士兵的脊背上:“真是一群怂货,送上门的好东西还要老子亲自动手吗?给老子抓!”
吱呀……
一道更为刺耳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众狼人头领莫不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那扇一直希望它打开却始终无法打开的厚重的大城门居然缓缓地拉开了一道缝隙!
几只瘦骨嶙峋的幸存臭鼠如蒙大赦一般从缝隙里窜了出来,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情况?
城里那些该死的家伙终于要投降了吗?
狼人头领们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这个。
可还没等他们微笑的念头反馈到脸上绽放出来,一道不大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喝令就荡响在了他们耳边。
那是阿孛齐的怒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