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川一路心思重重地回到了托纳城。
阿德尤斯一直觉得帝国内陆的城邦很不错,成为托纳王后,便开始选定挨近尼迦圣湖不远处一条名为希达波瓦的支流东岸兴建起了托纳城。
因为疾风荒原遍布碎石,这座城便是用这种材料堆垒起来的,虽然没有帝国内陆城邦用整齐的石料那么齐整大气,巍峨壮观,但整体看上去也别具荒原特色,粗犷中彰显出一种苍劲的豪迈。
整个城墙只有不到三摩卡高,一个托纳汉子冲几步就可以爬上去,也不大,走一整圈只须一顿饭的功夫,站在东墙喊一声,西墙都能听见,只所以建成这样小的规模,盖其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防御什么,而只是出于彰显托纳王地位的象征性建筑而已。
城内也没什么更高大的建筑,甚至仍旧是帐篷为主,只是在城中央屹立着几座同样由碎石搭建的大石屋,作为托纳王处理部族事宜的会所而已,平时托纳王还是喜欢住在城外的大帐篷里,因为城里少风,对于喜欢荒原大风的托纳王来讲这是他不能忍受在城里居住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行人一走进托纳城,欢迎的人群就涌了上来,那些离开家人太久的托纳骑兵很快就被自己的家人拖进了自家的帐篷里,荡漾出一派欢天喜地的笑声,当然那些再也等不到自己孩子归来的父母和妻儿,未免触景生情再一次失声恸哭起来。
或喜或悲,失望和希望不断地交织轮转,这便是现实的生活。
最大的石屋门口早站满了一众托纳族的各部首领,一个个虎背熊腰,就如同一座座铁塔般岿然而立。
当阿德尤斯一走近,所有首领一齐弯腰行礼,齐呼:“属下参见伟大的托纳王,愿陛下千秋鼎盛,万世无疆。”
阿德尤斯停了下来,环视了一圈,脱口问道:“辛辛格木怎么没有来?”
一个首领迈前一步禀道:“禀告殿下,辛辛格木昨日外出狩猎摔断了腿。”
阿德尤斯皱眉道:“去把他给我抬来!”
“是!”
阿德尤斯这才带着阿孛齐等人走进了石屋。
随后所有首领们都鱼贯而入,并很快有八个高大的守卫守在了并没有大门的门口。
门外的所有托纳人一见这阵势自然知道是托纳王要召开一次重大的会议,自然立马躲得远远的。
阿德尤斯在他的王座上坐了下来,众首领也各自分席而坐。
阿孛齐和阿芙娜也在了阿德尤斯的左右坐了下来。
幽川本来没打算跟进来,是被阿孛齐一把给拽了进来,此刻见众人都坐了下来,他只好站在了阿芙娜身后,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阿德尤斯一侧头:“咦,你怎么还站着?”
“尊敬的殿下,我一个小普罗是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大会的……”
“胡说八道,能进这个门的,自然是有资格的,你坐那去,反正那个瘸子来了也坐不了。”阿德尤斯把手指向右侧前面的一个空位道。
“哼,那可不行,他必须得站在我身后,我才是他的主人!”阿芙娜翘起嘴巴反对道。
“胡闹!没有他你们今天还能回来吗?”
在回来的路上,阿孛齐早就绘声绘色地把这一趟的精彩和惊险都告诉了自己,尤其是幽川的妙策让阿孛齐击鞍大赞不已,自己也是惊讶至极,正好趁此机会向托纳高层夸奖一番,以消除他们对接纳兽人的意见和不安,哪里还容得阿芙娜如此胡搅蛮缠,因此语气格外显得肃重了许多。
阿芙娜一听却犯傻了,因为打记事起,父王从来就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待过自己,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
“你是洛雅尼迦,平时对小动物都那么溺爱,为何偏偏对他如此苛刻?”阿德尤斯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反而要趁胜打压一下她的傲娇气焰。
“哎呀呀,父王,小妹都已经十五岁了,虽然洛雅尼迦不能……”阿孛齐补刀道,但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个大哥这样调侃自己的亲妹妹显然太过份而不得不把话又咽了下去,抓起一块面前早摆好的烤肉就塞进嘴里埋头大嚼起来。
“哈哈哈……”
众首领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里还顾得上他们敬奉的洛雅尼迦此刻早已羞的满脸通红,齐齐轰然大笑起来。
托纳人本就生性粗狂,对于男女间的情爱话题更是豪放,虽然阿芙娜是洛雅尼迦,但这种玩笑开起来也无伤大雅嘛。
阿德尤斯从案台下掰下一块碎石,甩手就朝阿孛齐扔了过去:“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
阿孛齐脑袋上挨了一下,赶紧用沾满了肉油的手抚摸起来,颇为无辜道:“父王,你能不能轻点?”
“啊哈哈……”
众首领更是大笑不已,原本显得有些僵窒的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而阿芙娜瞧着父王和兄长合演的一幕双簧,只是气得咬牙切齿,抓起已经斟好的奶酒就咕噜咕噜地猛灌起来。
“你快坐过去啊,先吃点东西。”阿德尤斯再次正色对幽川说道。
幽川看了看已经明显不愿再搭理自己的阿芙娜,这才走了过去,慢慢地坐了下来。
“好了,大家先吃吧,吃饱了咱们再谈正事。”阿德尤斯摊开双手吩咐道。
“谢殿下!”众首领大声回谢道。
很快,偌大的石屋里就响起了各种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和咕咚咕咚的畅饮声,堆满一桌桌的酒肉很快就被清理一空。
然后众首领齐齐打着饱嗝盯着仍旧在细嚼慢咽的幽川,似乎替他进食的速度着急不已,有几个性子急的甚至走到幽川的案前,摆出一副你再这样吃我们就帮你塞进去的架势。
“各位尊敬的首领大人,你们分量不够吗?都拿去吧,我已经吃饱了。”幽川用手揩了一下嘴角的油沫微笑道。
阿孛齐侧过头对幽川笑道:“哈哈,你这就误会了,他们几个视力不好,只是想看清楚一下你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大红人而已。”
幽川也哑然失笑,忙拱手行礼道:“失敬失敬,阿油拜见各位大人。”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首领哈哈大笑:“怪不得洛雅尼迦要收你为小普罗,你这俊俏的模样,俺们这群大老粗看了都未免动心呢!”
“好了好了,都给我坐回去,下面开始谈正事!”阿德尤斯赶紧出声道,虽然他贵为托纳王,但对这群开起玩笑就没完的家伙显然也没招。
阿芙娜一听也生气道:“好你个马古兹,今年秋祭,你就别想请我去你们那了!哼!”
马古兹一听仿佛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般,噗通一声很麻溜地就跪向了阿芙娜:“尊敬的洛雅尼迦,这可使不得啊,这被我的部族知道,我这首领还不被他们骂死啊!”
瞧他这可怜兮兮的怂样,众首领笑得直拍案板,连阿芙娜也被逗笑了,笑骂道:“真是一张臭嘴!”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守卫齐齐让了开来,一个壮硕的汉子背着一个比他更壮的汉子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辛辛格木,你摔坏脑子也不应该摔断腿啊,怎么回事?”阿德尤斯不无揶揄道。
众首领自然又是一堂哄笑。
辛辛格木被放在了一块毛地毯上,他半趴在地上,昂起头哭丧着脸道:“殿下,你就别取笑属下了,我今天还能见到你,都是托尼迦女神的保佑啊!”
阿德尤斯见他说得无比苦楚,声音中还透着明显的惊惧,惊讶不已道:“你倒是快说究竟怎么回事啊!”
“属下遇到的是一个狼人,一个比我高半个身子的狼人……”
辛辛格木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发抖起来。
阿德尤斯在路上就听阿孛齐说了有一个狼人潜逃进死灵谷的事,当时也甚为谨慎,但死灵谷里根本就没有他的踪迹,便决定回来后就开始搜寻,通知首领们召开这个会议也包括这项要事,但自己还没宣布,辛辛格木就以身作则地把它公布开来了,原本哈哈大笑的首领们脸上的肌肉顷刻间似乎被寒冰冻住了一般,齐齐吓的面无人色。
这种时刻自然考验阿德尤斯的统帅能力,一个狼人出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此带来的影响才是灾难性的,毕竟比起兽人,狼人更为残暴恐怖,更为彪悍狡诈,民众在不知情下,自然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从而造成诸多不必要的损失。
“你怕什么!一个狼人而已,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恶魔!”阿德尤斯用力捶了一下案板:“你只是断了腿而已,难道你的胆子也断开了么?”
众首领忙齐刷刷地把头转向了阿德尤斯,这一声怒喝其实何尝不是在叱骂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