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多一只手把狼牙锤提了起来,好像它没有什么重量一般,甚至他的手背都看不出任何因为发力而导致的绷紧,轻松得就像随便抓了根无足轻重的木棒,由此也可以窥探到这具身体里面蕴含着何等可怕的力量,让围着他的托纳士兵们又齐齐后退了几步,像是被他这股恐怖的气势自然地撑开了一般。
阿德尤斯嘴角拉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带着几分嘉许把剑挥了起来指着特鲁多,却是对身后的副手说道:“我还担心他手上的伤会让拿不起他趁手的武器,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但为了公平起见,先让他吃饱吧,西蒙斯,去把我桌上的那盘烤肉端给他!”
副手西蒙斯是跟随阿德尤斯多年的心腹参赞,自己的主子想干什么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脸上很不禁露出一种莫名的担忧:“大人,没个必要吧?反正他……”
阿德尤斯摇头道:“西蒙斯,我要的是一场尽可能公平的决斗,他确实很强大,但让他饿着肚子和我打,会让这场注定要载入族史的决斗显得很不光彩,那就失去了它应该具备的积极意义和作用,我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就是想让世人知道,我们人类并不比这些高大的生物差,甚至只要肯下功夫,我们甚至能远远强过他们,而你也知道,任何的畏惧都是因为自身的弱小而产生的,根除畏惧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而现在我要向族人展示这种强大,把族人的斗志燃烧起来,我们才有希望打赢这一场战争。“
“属下明白大人的意思,但属下还是建议大人不必多此一举,你看在场的都是大人最忠诚的手下,只要大人砍下了他的头颅,谁还会在意他吃没吃饱呢?”
阿德尤斯明白西蒙斯是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毕竟饥饿会让任何生物都乏力,而体力不支自然在决斗中就更被动,更容易被对手找到致命的破绽。
“我会在意!”阿德尤斯冷冷地说道:“我不能容忍我的对手饿着肚子与我决斗,就算取胜,那也只会让我感到耻辱,而绝非什么值得庆贺的荣耀。”
西蒙斯一听阿德尤斯的语气变得无比地严厉,很识相地转身就小跑进了营帐里,把那盘阿德尤斯基本没动过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烤肉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了特鲁多前面的空地上。
特鲁多不明白这些人类一下让自己拿锤子一下又端来一盘肉是什么意思,狐疑地怔在那里。
阿德尤斯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很快,浓郁的肉香味让特鲁多的鼻子不自禁地抽动起来,涎水同时冒了出来,不可抑制地从嘴角溢流而出,同时干瘪的肚腹处,发出一阵阵空洞的轰鸣,似乎空虚的肠胃正在顽强而坚定地盘绞着自己,把进食的欲望压榨成一波实质般的热流涌遍全身,涌进他的脑袋,把与食物无关的所有意识都一股脑地挤了出去。
终于,特鲁多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比饥饿本身还更难以忍受的诱惑,咚的一下就把狼牙锤随便扔在了一边,蹲下身子双爪直接抄起一捧烤肉就塞进了嘴里。
第一口他甚至几乎没加咀嚼就直接吞咽了下去,带骨的肉块差点卡住他的喉咙,让他露出一种极其满足又极端难受的奇怪表情。
但好在他的食道足够宽大,使劲吞咽了几下,那团骨肉就滑了下去,充塞到了贫瘠了许久的胃里,并把郁积在其中毫无养分的废气给挤了出来,在喉腔里荡起一串爽快的嗝声。
饥饿感瞬间荡然无存,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充沛的能量在体内蔓延开来,涌进血脉,渗入到每一块肌肉中,在自己的脑海中卷起一阵阵能让自己晕厥般的快感。
早已瘫痪的味觉开始迅猛复苏,立马知觉到这份烤肉竟然是自己从未品尝到过的极致美味,一时间竟然忘却了所有,埋头嘎吱嘎吱地狂嚼海吞起来。
很快,这一盘足够四五个人吃的烤肉就被他吃了个精光,连骨渣都没剩下,最后看着空空的盘子,他尚且意犹未尽地不停咂箍着狭长的大嘴,似乎在后悔自己吃得太快而好像浪费了这盘难得的美味一般。
而见他吃完,阿德尤斯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
特鲁多抬起头,伸出舌头把嘴角的油沫扫了扫,用很感激的眼光看着阿德尤斯。
阿德尤斯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完全没必要而咽了回去。
他直接把剑插进了狼牙锤的底部,手腕轻轻一抖,这把沉重的狼牙锤就如同一个玩具似的被挑了起来,并如同粘在了他的剑上一样,奇怪地保持着平衡,以一个很明显的递送动作把它递到了特鲁多面前。
饶是特鲁多再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想也不想就伸手接住,并迅速地站了起来。
这个不算很老的老头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已经无比明显,而这看似轻松的一挑一送,更让特鲁多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对手很不简单,瘦弱的躯体里居然蕴含着显然比自己都还要强大的力量。
他就像一只嗅探到了危险气息的野兽,无比警惕起来,全身都进入到了高度敏感的状态,随时准备迎接一触即发的厮杀。
这不是特鲁多想要的结果,他此刻仍旧希望那个阿油大人能够出现,因为世界虽然很大,但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只有跟着这个主人的准情郎,自己或许还有一丝苟活的希望。
而这场战斗无论自己是输是赢,迎接自己的显然都是死亡,让自己再一次体会到了穷途末路的绝望。
这样也好吧,总归自己是在战斗中死去,而不是在恐惧中卑贱地消亡……
就这样吧!
让我特鲁多再雄起一回,像个真正的狼人一样!
于是,他粗大的手臂猛力挥起,手中的狼牙锤发出一阵把空气撕开的呼啸,悍然朝阿德尤斯兜头砸了过去。
阿德尤斯把剑挥挡了起来。
叮哐!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通过两把完全不同的武器进行了第一次亲密接触,绽耀出一团噼啪炸响的璀璨火星,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更是震得整个峡谷中都宛如响起了一个接地燥雷。
周遭的兵士好像耳膜都被轰穿了一般,瞬间失聪,个个都捂着耳朵使劲揉搓起来,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战斗起来,每个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都在担心自己的族长能否打得过如此恐怖的狼人。
但很快他们就放下心来。
因为阿德尤斯接下这一锤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甚至连缓解因遭受如此重击本该有的麻痹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手中的剑仍旧轻松自如地握着,就像只是做了个热身运动。
但如果旁观者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阿德尤斯站立的地面,已经裂开了两团明显的裂缝,好像特鲁多这一锤不是砸在他的剑上,而是直接砸在了地面,否则无法解释如此大的破坏力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而特鲁多则明显有些吃惊和吃痛,自己明明砸中的是他手中的剑,带给自己的感觉却像是砸在了一座铁塔上一般,巨大的反震导致自己握着锤柄的手爪都已经扭曲变形,并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快要拿不住这把狼牙锤一样。
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人类怎么有如此刚猛的力量?
他愕然地朝狼牙锤看了看,发现那些和剑发生了接触的尖刺居然都已经曲折,有的甚至直接断了,露出一条宛如烙印般的剑形。
而阿德尤斯显然是礼尚往来的忠实拥趸。
手中的剑很快朝特鲁多招呼了过来,动作并不是特别猛烈和迅疾,倒像是某个乐队指挥在轻轻挥舞着指挥棒一般。
但带给特鲁多的感觉却是无比窘迫的,他清楚的感觉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剑中所凝聚的力量和近乎刁钻的技巧,自己相对笨拙的身体和同样笨拙的武器在它的面前就像一个僵呆的标靶,挡住头,它显然又会刺进自己的胸膛,挡住胸膛,它可能又会掠向自己的双腿。
但特鲁多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情急之下,只见他把狼牙锤舞出一道弧线,挡住了他估摸中的剑势所能覆盖的范围,同时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咔嚓嚓!
随着一阵凌乱的金属折断声,阿德尤斯这一剑贴着狼牙锤的锤身削过,十几根坚硬的牙刺被齐根斩落,倏然破空激射,宛如一枚枚钢针直接射进了不远处的岩壁里,形成一道堪称完美的弧线。
特鲁多手中一沉,心里更是一沉,自己这把狼牙锤可是用上等的合金打造,其坚硬度足以让任何人类的兵器绝望,而现在,在这个人类的剑下,它竟然脆软得像一块脆爽的根茎!
特鲁多望着阿德尤斯那若有似无的笑容,不无绝望地想道:“这家伙怎么有着如此恐怖的战力?他还是人吗?”
阿德尤斯却有些失望,深感自己还是老了,若是搁在年轻时,自己这一剑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因为自己的时间很宝贵,现在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结果,至于过程自然是越简单越好,拖泥带水并不是自己的风格,无论是战斗,还是为人处事,干净利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看来我还真得重新开始习练破剑术了,否则真的和安德烈对打起来,怕是凶多吉少呢!”阿德尤斯瘦削的脸庞弥漫着深深的落寞之色,显得无比地郁郁寡欢。
手中的剑却犹自重新劈出,这一次却加上了他整个身体的动量,足尖在地面轻轻一踮,反弹力从脚底直接贯通全身直达剑尖,与自己手臂的力量叠合在一起,融进到这堪称完美的一击之中。
特鲁多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在某一刻他甚至宛如看见了死神的模样,无比的威压让他心生恐惧,而恐惧又催发着他无比巨大的求生欲。
他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地死去,而且是死在一个自己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手里,自己的尸体还必然将成为他丰功伟绩的见证。
他莫名地激怒了,狂暴的兽性在一刹那间完全爆发出来,方才刹那的恐惧已经化为深深的耻辱而焚烧殆尽。
他没有躲避,而是大吼一声,双手抡起狼牙锤,用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所凝结出来的独特技巧,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朝那几乎无可躲避的剑锋迎砸过去。
在感受到剑气已经冲抵到锤身的那一刻,特鲁多庞大的身躯居然原地弹射而起,倒栽着直接从阿德尤斯的头顶跃过,并借助这种腾空的弹跳力,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凝聚在狼牙锤上,带着它在半空划过一个完整的半弧,形成一种无比凌厉的惯性,倒悬着朝阿德尤斯后背悍然砸去。
所有观望的兵士齐齐发出一声惊呼,仿佛所有人都感觉即将听见族长后背被砸烂的沉闷崩碎声。
这是特鲁多最凶猛战力的最佳表现,出乎意料的敏捷和堪称教课书般的技巧,让人难以相信如此极富想象力的攻击,居然会出自于一个脑容量只有人类一半的生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