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与下处的黑漆不同的是,这里却到处是林立的火把,照的十分明亮。
夜色昏暗,城下除了一片喊杀声之外,却是无法看清任何光景。
众人皆是皱着眉头,神色焦急的望着下方黑处。
王阿福手中攥着一根火把,侧在陈泽的一旁,上面的桐油顺着未燃尽的稻草根,滴答着不停滴落。
橘黄的火光驱赶着黑芒,照耀在陈泽的白皙的面庞上,衬托的极为阴沉。
与他人一样,此刻陈泽的目光也正努力的不停扫过面前的黑景,不放过他所能看到的任何角落,但在这夜色的笼罩下,入眼处,也只有一片黑寂茫茫。
心中焦急之下,他干脆将手中纹路,化为一张巨大的光幕打出,悬浮在城前的场景上空。
凭借着光门散发出的淡淡红光,照入下群,总算是勉强看清了远处的情形。
此时的战场上,两军密集的人马群,已不足二十步,正处于交汇的前夕。
二十步的距离,于快速的马军来说,眨眼即到。
只不到一息的时间,两军前部便猛然交汇一处,接连在了一起,巨大的冲撞力,像是火星撞击地球一般,瞬时抵消一大片,最先冲向各自敌手的先头骑卒。
一眼望去,整一片人仰马翻,到处是被巨大冲击力度,摧残的精骨断裂,倒地无助惨嚎的落马骑卒。
紧随其后的,是一颗颗头颅被银色的寒光迅疾带过,高高抛起,鲜血喷洒。
另有不少穿戴皮袍的乌述男子,被修长的槊杆捅向半空,跌入马下,手脚抽搐,带着剧烈的痛苦慢慢的挣扎死去。
一时间,整个城野,伤者惨叫声、马匹嘶鸣声、重物落地声,不停响彻。
夜风呼呼作响,仿佛大地都在为此哀鸣。
在这场杀戮盛宴的背后,是一张张狰狞赤目,残忍的凶脸,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尖兵利刃,于血泊中厮杀,将敌人斩于马下,或不慎被对方挥舞而来的锋芒击中,翻身落马。
这一刻,仿佛刚刚萌出的夜月都被这四处弥漫的血腥,沾染成了红色。
在那混乱不休的马群之中,李承德满身血污,手持马槊,左突右冲,历经千险,一路斩杀过数名乌述骑卒,总算是成功脱出了战群。
在其周围,一名名同样拼死搏杀而出的北军骑卒,纷纷向着他所在的方位聚拢了过来。
这些人同样是满身的血腥气,上面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甚至还有着同伴的血。
鲜血凝固,深深嵌在甲胄的沟壑缝隙间,将本就漆黑的犀甲染上了一层骇人的暗红,十分可怖。
乌述、北军两群人马一番汇集之后,又迅速分离,再次化为两片,遥遥对望。
战场中心,落满了一具具,倒地无息的死尸,这些人的脸上仍然残留着生前,或痛苦,或悲伤,或解脱的表情。
在这些尸体的一旁,数千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落寞的守在主人身前,不愿离去。
“呱呱!”
天空上,百余只被美味吸引而来,早已准备就绪的黑鸦、斑鹫们,扑扇着翅膀,缓缓落地,将尖喙刺入血肉之中开始了他们丰盛的美餐。
由于乌述一方,人数占优之故,故而在大体上一名北军将士要独自恶斗三名以上的乌述骑卒。
好在因为北军的兵甲足够犀利,除非能够一下砍中甲胄保护不到的要害,否则基本上是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的。
所以,这一回合下来,却也能够打的你来我往,有赢有输,总得来说,双方暂时还是各占优势,打了个不上不下的开局。
而活下来的北军骑卒们,却各个都是完好无损,很少带着伤势。
就在两方人马作势待发,准备再次相冲之时,一阵隆冬声响,从不远处的地表中持续传来。
乌述阵中,阿勒拖皱着眉头向着身后望去,只见那巨城门口处,原本高高吊起的木桥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放下。
以为首的一名壮汉为头,身后跟着数万骑骑卒,正在夜色的掩护下,打马向着此处冲来。
“固勒,南人已派出援兵,且不知数目,如今我等身处两军之中,两面触敌,乃兵者大忌,不如就此打马回撤,待大汗率军赶到,在挥师永安如何?”这次,依旧是那贝善上前劝道。
“不必,南人骑兵不多,且夜战乃我军长处,何必如此小心?”阿勒脱一双单皮眼,眯成细线,一反之前小心谨慎的心态,语气驽定的回道。
若是白天,他确实还有些顾忌,但在夜晚却没有必要在意这些。
毕竟,这不比影视小说中动辄就是夜战夜袭的桥段,这个时候的周人由于长期不进肉食,营养不良的缘故,多少都有些蟾皮的病状,也就是所谓的夜盲症。
所以一到晚上基本就处于半瞎的状态,隔了稍远,差不多就是黑濛濛一片。
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发动夜战夜袭?
届时,黑夜之中,混战一处,又管的了谁是谁?
且说他一路追赶至此,损失颇多,若不取些战果回去,如何向汗王毕察交代。
“两面触敌,当先破其一阵,左右且随我斩杀一部。”阿勒拖冷静沉着,扬起马鞭指向面前的北军残阵,随即打马向前冲去。
两相比较之下,他还是决定先挑弱敌下手为好。
援兵养精蓄锐,精力充沛不说,且数量不明,又不知虚实,自然是先向一路赶来已经师老兵疲的北军而去。
此时,北军阵列中,李承德听闻杀声响起,当即心中一紧,紧忙也仰空大喝道:“众将听令,随我迎敌。”
此令一下,原本已经安宁下来的北军阵列,再次紧张作手,攥紧长槊,向着人马群发起了冲锋。
只不到三十息的时间,本就相近的两群人马再次冲汇一处,糜战了起来。
两军交战没多久,战场后处,仇攸也带着人马快速赶到,加入战局。
这汉子作为一军主帅,却毫无将帅的觉悟,手攥着两根大锤,挥舞的大开大合,一锤下去便是一声骨骼碎裂声,几无一合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