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水幽寒先喂麒儿喝了些牛奶,又吃了点肉泥粥和蛋黄。麒儿一开始的辅食只有蛋黄、米粉,现在可以吃肉泥了。眼见得一天比一天结实,最喜欢在人怀里让人扶着上下地蹦。奶娘为了带他,明显食量大增,水幽寒也觉得自己的臂力增加不只一点半点。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前世公司里女子拔河比赛都只要有小孩的女员工参加,经过这样的锻炼,那臂力和小姑娘就不可能在一个档次上。
喂饱了麒儿,水幽寒自己也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吃完后,心里算了一下,她总共吃了一个鲜肉锅盔、一碟素三鲜的锅贴、几块熏鱼、一碗蒸蛋,最后还喝了碗热**。看来不必说奶娘了,她自己的饭量也大了不少。吃过了饭,水幽寒就领着小红、郑氏两个,打点要搬到药铺的手工皂。
“水奶奶,水奶奶,您还没出门,太好了。” 忽然桐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边和水幽寒说话,还一边喘着气。
“桐婶怎么慌慌张张地,可是有什么事?”水幽寒问道。
桐婶喘匀了气,才说:“水奶奶,少爷那边来了客人,特意叫我过来请您去陪陪。”
“什么客人?是我认识的吗?”水幽寒有些惊讶。
“您认识,当然认识。水奶奶,咱别在这耽误工夫了,少爷那边还急等着您。”
水幽寒放下手里的帐册,整了整衣服,嘱咐小红和郑氏好好清点、记录,又叫了冬儿跟着自己,这才和桐婶往欧阳那边宅子里来。
桐婶今天神色有些奇怪,还有些魂不守舍地。水幽寒觉得奇怪,就一边走,一边问:“是什么客人,非要我去作陪,桐婶还不能告诉我吗?”
桐婶讪笑:“是姜家母女来了,因为都是女客,我家少爷不方便招待,才请奶奶您来陪着。”
“噢,是姜燕儿?她母亲也来了?”水幽寒不由心里格登一下子,顿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桐婶点头。“就是她们。奶奶也知道,少爷为人厚道,这母女历来都是得寸进尺的。我毕竟身份有限,奶奶您一会不管她们怎样说,可都要帮衬我家少爷。”
帮衬啊?还没等水幽寒想明白,三人就到了欧阳的客厅门外。
桐婶走上前几步,替水幽寒打起了帘子,又对里面高声禀告:“水奶奶来了。”水幽寒只得迈步进屋,与桐婶擦肩而过,就听桐婶小声地说了句:“请奶奶多帮衬帮衬。”
客厅里除了欧阳坐在主位上之外,还有燕姨娘和一个中年妇人在客座上坐着。姜莺儿却不在,而且屋子里伺候的只有春儿和另一个叫秋儿的丫头,一个沈家的下人都没有,水幽寒不觉更加惊异。
欧阳看到水幽寒进来,似乎颇为意外,但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
“小寒怎么一早就过来了,可有什么事?”
水幽寒听欧阳这样问,回头瞥了桐婶一眼。桐婶一脸讨好地陪笑,水幽寒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铺子里有些事情要找大哥商量,不想这么早大哥这里就有客人了。”水幽寒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燕姨娘和那中年妇人。燕姨娘见水幽寒看她,竟然回了个灿烂的笑脸,那样子似乎她与水幽寒之间从未有过龌龊。水幽寒心里不由叹服。反观那中年妇人,戴了满头的珠翠,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她对水幽寒的出现非常不满,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既然大哥有客人在,那我还是回去等等再过来吧。”水幽寒看欧阳没什么反应,就试探着问道。她这话音刚落,燕姨娘脸上的笑容更甜,桐婶那边却急得直跺脚。
“不用。小寒你先坐吧。这两位不过是路过此地,马上就要走的。”
“噢,那好。”水幽寒也就不再说什么,被桐婶领到一边客座上坐了下来。欧阳也回了主位上坐好。
燕姨娘看水幽寒大大方方地坐下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发涩。
“振衣哥,我们正在说的事情,有外人在场,只怕不好吧。”
“姜老夫人和燕姨娘远来是客,有话还请快说,免得耽误了行程。”欧阳看也没看燕姨娘一眼。
燕姨娘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旁边的妇人却忍耐不得了。
“欧阳振衣,我们念在过去你爹娘的份上,给你留些脸面,今天才肯这样好声好气地来找你说话。若是依我的脾气,就该拿我姑爷一张帖子,送了你去衙门,几板子打死了你干净。我一个水灵灵的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被你给祸害了,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踏平了你欧阳家。”
水幽寒端气起茶碗,听了这样劲爆的话,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冬儿赶紧上前拿了帕子替水幽寒擦拭。
欧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恼怒。
“姜老夫人,你自己放尊重些。你们昨天做了局,要害我。被我识破,不和你们追究就罢了。你却欺人太甚,这一大早的就找上门来,平白诬陷我。你刚才所说,可拿的出证据?你没有证据,我这里可有。你们昨天雇了闲汉来骗我去出诊,到了那里,先是要骗开我的小厮,然后又用下流的迷香来暗算我。我本以为是谁要劫财,等我假装中了迷药,你那女儿出来了,我才明白,竟然是美人局。我顾念父辈的交情,当时甩手出来,想着你们能收手。你今天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不成真当我是泥捏的?这姜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若定要和我分辨,那个闲汉,还有你们租的宅子的户主,都在我这柴房里看押着,现在就可和你们对质。”
水幽寒坐在一边,联想当日不经意间所听到的话,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姜家母女原来要用的是这个招数。可是既然被欧阳识破了,就该偃旗息鼓,怎么竟逼上门来自取其辱?是了,定然是看欧阳没有声张,觉得有机可乘。欧阳说被逼的没办法,才会对她们说出这样犀利的话来吧。看欧阳的脸色,他应该不只是生气,还有心痛吧。
姜家老娘被欧阳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燕姨娘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欧阳跟前,深深福了一礼,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振衣哥,你别和我娘一般见识。你知道,自打我爹爹去世,我娘受了不少的苦。现在跟我住在沈家,虽然表面上看锦衣玉食,可那沈家豪门大户,就是一般的奴才,都不把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放在眼里。我娘这明里暗里不知受了不多排揎。又加上年纪大了些,身体不好,这脾气就暴躁,时常的犯糊涂。她这也是一片做慈母的心肠。振衣哥,你别生气。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振衣哥的人品吗?振衣哥你大人大量,我娘刚才是被莺儿气急了,又不把振衣哥当外人,才说话失了分寸的。”
水幽寒索性放下手里的茶杯,她已经决定以后有姜家母女在的场合,千万不能喝水,更不能吃东西,否则十有八九会出意外。这燕姨娘的一张嘴,真真是世间难得的一宝啊。那驱使着她这样说话的心肠,更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外星产物。就只看冬儿和桐婶,那几乎要喷血的表情,就可见一斑了。
“燕姨娘这样纡尊降贵,我欧阳振衣一介小小的郎中,可是不敢高攀你们。”
“知道自己高攀,还不好好地预备了聘礼,接我女儿进门……”
燕姨娘瞪了姜老娘一眼,姜老娘才把下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振衣哥,这件事我和我娘并不知情。都是莺儿那丫头,被我们惯坏了。女孩子家,天真无邪,一心仰慕振衣哥。可振衣哥却不搭理她,她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我教训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再犯。振衣哥难道不记得,她自小就这样任性的,当时振衣哥还不是处处容让她。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当时那屋里只有振衣哥和莺儿两个人,具体发生了什么,别人谁说的清楚。若是莺儿那孩子一直糊涂着,就一口咬定已经是振衣哥的人,那振衣哥你可是百口莫辩了。”
说到这里燕姨娘偷偷打量欧阳,看欧阳脸色越发黑了,似乎又要发怒,赶忙又说道:“这些暂且不提,若振衣哥你不肯娶莺儿,莺儿的名节就完了。那莺儿可就没了活路。振衣哥,你看在莺儿对你一片痴情,看在伯父伯母一直叮嘱你照顾我们的份上,你就救救莺儿吧。”
燕姨娘说着竟然跪了下去,抱住欧阳的大腿嘤嘤地哭了起来。姜老娘也扑到欧阳身前,跪下来大哭。不过从水幽寒这个角度,还是可以看到,姜老娘不过是照燕姨娘眼色行事,而且还百般不情愿。
欧阳要起身,却被姜家母女二人捉住衣衫,一时挣脱不开。水幽寒看不下去,就对桐婶说道:“快去把燕姨娘扶起来,这让人看见,成什么话。以后燕姨娘还要不要做人,沈家可不会要这样不守妇道的姨娘。”
桐婶早就摩拳擦掌,巴不得这一声,就连带春儿和秋儿两个小丫头,过去三下五除二将燕姨娘和姜老娘拉开。燕姨娘听了水幽寒的话,也不敢死命巴着,不过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振衣哥,莺儿的命就在你手上。你真要狠下心肠见死不救吗?你真的要做杀害莺儿的凶手吗?振衣哥,你可还记得你在我爹坟前许下的誓言?”
欧阳振衣听了这话,脸色瞬变惨白如纸,一手按住胸口,身形晃了两晃,栽倒在椅子上。水幽寒不由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