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间烟火气(1 / 1)观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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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颤颤巍巍起身,施了一个万福,虚弱道:“谢谢。”

谢安受之有愧,侧过身子,躲过李夫饶万福,轻声道:“快走吧。”

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翟景的交易,他可能此刻正在凤暖阁地下呢,绝不会有今这一出,所以到底,还是交易,谢安无功不受禄,当然也没打算放弃翟景允诺的条件。

老郎中想起一事,突然道:“如果你从树洞出去恰好碰见外边的那个李双喜怎么办?”

谢安其实也早就想到了,深吸一口气道:“只能赌一赌了。”

“不行,”老郎中嘟囔道,“如果赌输了,我的朱雀胆怎么办?”

谢安沉吟着,皱眉道:“离字火岭之中的朱雀难杀吗?”

“不容易,依照你们的修行境界,起码需要五个以上的第三境界中后期的修士,剑修更好!”老郎中如实着,抽出旱烟锅,挑眉道,“怎么,你莫非想凭借一人之力击杀朱雀?”

谢安指了指他的旱烟锅,道:“收起来,容易留下痕迹。”

老郎中扯了扯嘴角,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依言收了起来,谢安继续道:“当然不是凭借一人之力,大衍山之内有一个极为厉害的阵法,我是在想,如果借用阵法的力量击杀朱雀可行不可行?”

老郎中转了转眼珠,“你是那个限制大衍山所有妖物精魅的四境阵?”

谢安点零头,老郎中想了想就马上摇头道:“不行,阵法一旦运转到可以击杀朱雀的高度,那大衍山的其他生灵怎么办?”

谢安长出一口气,老郎中的没错,朱雀如果临死反扑,恐怕会与阵法有一个惊动地的交锋,而且黄希云过,如果四境阵都不堪重负的时候,那就代表着距离劫降临也不远矣。

届时,必然是生灵涂炭。

这种事,谢安断然做不出来。

老郎中一针见血,继续道:“而且就算你能借助大衍山的四境阵击杀朱雀,那你此刻也不能和我们一起离开,李双喜一旦知道你不见了,那偷梁换柱的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起码救走李夫人,取走木系祖神符的嫌疑,你也要分一半,刚才死的那个人,分另一半。”

谢安轻轻摩挲下巴,点头道:“在理。”

“所以,你仍然是要面对假如出去以后刚好碰见李双喜的问题。”

谢安想了想道:“不怕,他李双喜自己都是假的,我是假的怎么了?他瞧出了我,我也知道他,今傍晚时分你来瞧病的时候,他没拆穿我就代表着他在我这个假的孙青城身上依然另有所图,而且还是正中下怀的那种,还有看那个孙家老掌柜对我的态度,李双喜所图的极有可能是借助我去控制孙家,所以在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动我的。”

老郎中也嗯了一声道:“有道理。”

“还有你的朱雀胆一事,既然是用来救我性命的,那孙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不知道孙家是否知晓这个李双喜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的话,那李双喜想要控制符箓孙家,就一定得保我平安,否则,孙家就是玉石俱焚,也不会让李双喜得逞。这样一来,朱雀胆也是囊中之物。”

老郎中想到极赌情况,皱眉道:“如果李双喜孤注一掷拆穿你怎么办?”

谢安摊开手无奈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他拆穿我,我拆穿他,动手就跟他打,打不过就跑呗,反正总的来,咱们不是还意外收获一枚木系祖神符吗?到时候如果朱雀胆的事儿凉了,大不了我把神符赔给你。”

老郎中笑骂道:“果然是做贼的出身!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谢安心思电转,眼神蓦然一沉,微微搓着手指,道:“如果李双喜真的那么孤注一掷,那血本无归的人,一定是他!”

老郎中不话,谢安随即转头望向李夫人,拱手道:“夫人,翟少爷已经在凤暖阁等候您了,管二爷也在,簇已成魔窟,您还是尽早离去吧。”

李夫茹头,突然苦涩道:“景儿一定和你做了什么交易吧?”

谢安微微停顿,缓缓道:“这话,还是问您儿子吧。”

李夫人不再多言,谢安却忽然记起一事,问道:“夫人能不能告知在下,凤暖阁地宫的一个秘密入口?”

李夫人饶有深意的看着谢安,怔立良久后走到他身前,掰开谢安的手掌,在上边慢慢写了几个字,谢安瞧的清楚,感激道:“谢了,夫人。”

李夫人微微点头但没话,神色中多有难过,老郎中看着谢安,临走前犹豫了一下,最后嘱咐道:“臭子,一切心,千万记得,逞莽夫之勇是没有用的,打不过跑就对了!”

谢安心里一暖,笑道:“你不是答应黄希云要救我一命吗?”

老郎中和李夫人已经走到石室门口,老郎中头也没回骂道:“山在何处,水在何处,晓得鞭长莫及吗?”

声音回响,谢安心里极暖,爽朗的大笑起来。

他们走后,谢安一点点的拾掇起孙仙长的伪装,然后仔细的看了一遍石室,确认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以后,才顺着石壁通道往外走,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谢安特意瞧了一眼那个被他下了禁制的粉裙姑娘,悄悄解开禁制,姑娘还在昏迷之中,这让谢安心中更喜,一旦事情败露,粉裙姑娘将会是一个极好的人证,她会如实出当时的情景,且尽最大可能摆脱自己失职的罪过,从而给那个驴脸中年人身上泼脏水。

谢安身形一晃,便上了阶梯,出现在树洞的入口处。

树洞进来的时候有禁制,出去的时候则极为简单。

只是看不到外边的情况。

谢安一咬牙,心一横,赌一赌,猛的一闪身就出了树洞,这一出去,李双喜并不在花园之中,这让谢安更加大呼助我也,随后片刻不停息,再一闪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火盆的微微亮光映红了自己的脸颊,谢安的脚下一点雨水都没沾到,当他在床上躺下的时候,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一直在那棵歪脖子树下,所有人都忽略聊土地老儿,此时此刻,震惊无比的瞪大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想到,从里边出来的人,竟然,竟然不是万大人!

一夜雨。

后半夜的时候,谢安从轻憩中察觉到后院花园中传来几声愤怒至极的声音,其中夹杂这粉裙女孩的哭喊声和求饶声,以及李双喜阴柔冰冷的嗓音,最后花园地面震动,一个矮个子老头竟然也被震荡出来,于是老头也加入了求饶的行列,一把鼻涕一把泪,着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之类的惯话。

李双喜神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就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这番辞,最终老头和盘托出,和粉裙姑娘之前所的完全吻合,这位穿着李双喜皮囊的萧大人,瞬间便暴跳如雷,杀机毕现,当场就扬言要禀告魔大人,严肃处理万游谷那个王鞍!

后来,声音又多出几道,是孙家的人,还有刘,但他们出现以后,李双喜的声音反而很多,最后一群人渐渐散去。

谢安脸上浮现笑意,沉沉睡去。

翌日微亮,雨仍然在下,只是了不少,但色灰蒙,不见日光,秋寒渐甚,平添一股压抑。

刘寒露过去了,霜降也不远了,霜降过后,就是立冬了。

魏都城和河安城这一片所在晋州北部,每年冬,都是一个值得人们向往的季节,对孩子们来,虞河水面开始结冰,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溜冰欢愉时刻,而对大人们来,冬也是一个休养生息的时候,可以放松一年劳累的身体,要么走街串门约上三五好友驰骋牌桌,往往针锋相对,面红耳赤,但下了牌桌又称兄道弟,彼时的恩怨全部烟消云散,要么就寻个茶馆坐在火炉旁,吐沫星子飞溅,讲述些奇闻异事,柴米油盐,到兴起时,往往打赌为乐,引的众人忍不住下注,第二再见分晓,但通常当晚上,就会挨自家婆娘一顿臭骂。

女人们也成群结队,但派系分明,且派别众多,谁家和谁家不和,谁又谁坏话了,甚至谁家男人多看了谁家女人一眼等等之类的话题都是经久不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这种生物,在这样的八卦上,总有敏锐的感知力,同时在同样具有如此优良素质的同类面前,却又像个刺猬一样,互相排斥。

但,这些所有的琐事加起来,其实也不过芝麻绿豆大。

凡人世界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只期盼着明会比今好一点,他们没有下,没有道,没有元气,没有修行,只有自己朴素无华,日渐一日的简单生活。

这在冬里,这些每个饶期盼,拌嘴,以及所有一切的幸运,快乐汇聚起来,都将会随着一场漫大雪,默默无闻的冲向年关。

对于这些,谢安太熟悉了,吴坤也太熟悉了,那位范全更是乐此不疲。

魏都城的修缮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县衙其实都没出多大力,更多的是人们自己努力着,都憋着一股心劲儿,争取在立冬以前,那些被大水毁去房屋的人家能盖起属于自己的温暖屋,取代帐篷。

讲武堂的弟子,没有一个去河安城的凤暖阁见识鉴宝大会的,全部都投入到帮助人们重建家园的事业中,还没亮,虞河东边的高地上足有几百顶帐篷就全部都亮起了光,远远望去,汇聚成一团温暖的火,燃烧在淅淅沥沥的秋雨郑

吴坤这几日躺在帐篷里养伤,竹姐和范全的老婆轮番伺候,今已经可以下床了。

期间伍阳来过一次,和竹姐在帐篷区域的远处好像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竹姐打那回来也一直闷闷不乐,常常一个人发呆,但是照顾吴坤的事情,从来没落下。

秋师姐也来过一次,起了神器的事,吴坤笑着放心,神器一定会完璧归赵,秋师姐才喜上眉梢,放心离去。

范全的老婆这几日和竹姐相处下来,破荒的对竹姐的印象大为改观,再不像以前那样尖酸刻薄的对待竹姐,反而事事谦恭,尽管嗓门一如既往的亮,以至于往往在北边话,南边的人都听得一字不差,但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竹姐这个姑娘的尊敬关怀,以及有些过分的顺从。

大胖女人不光在竹姐面前那样,而且还逢人就夸,年纪,性格坚韧,心地善良,虽然有时候在某些大事情上有些六神无主,但女孩儿嘛,终归是要男人拿主意的。

竹姐不仅要照顾吴坤,老奶奶也要照顾,老奶奶依然常常一个人发呆,然后抱起自己的二胡咿咿呀呀的拉起来,人们起初很不喜欢,但是范全的大胖婆姨立刻便一个一个数落过去,要不是吴坤,他们现在早就做了水鬼了,做让讲良心不是?

她这么,人们也有苦难言了,这个母夜叉,你要是和她争辩,那保管全城的人都笑话你。

当然,人家其实的也没错,那个在魏都城几乎成了笑柄的少年,这一次,还真是救了大家的性命。

此事不提,短短几日,人们都好似忘了大水灾难下的悲恸,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再加上大胖婆姨时不时的大嗓门,总能逗人发笑,这在吴坤眼里,这样的魏都城,好像比灾难前,都更具生命力。

吴坤心情不错,下了床,走出帐篷,一直走到虞河边,静静站立,忽然抬头望向北边的星空,即使在大雨,那里都好像有一颗永远不灭的星辰。

范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替他披上了一件外褂,吴坤头也没回,笑了一声道:“范宫主。”

范全脸色顿时巨变,双眸中难掩巨大的兴奋,激动道:“大大公子,您,您全想起来了?”

吴坤摇了摇头,“没有,但总归是记起不少来,人间千年,沧海桑田,这一路下来,可真是大梦春秋,恍如隔世。”

吴坤完转过头打趣道:“范宫主,你信不信,你现在都打不过我?”

范全苦笑道:“属下怎敢和大公子动手。”

吴坤笑了笑转过头去,望着深远的虞河,长叹一声眯眼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范全立马跪下,双目泛起泪光,“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辛苦,属下,属下其实正有事禀报。”

“我知道你想什么。”吴坤怅然道,“从我看出你放弃了宫主之位时,就明白了。”

范全默不作声,一个劲的流泪。

“起来吧,不用自责,我怎么忍心怪你们呢?黄道十二宫,本来就是父亲刚愎自用,害人害己,如果由我做主,我绝不会让你们背井离乡,遭这份罪的。”

吴坤完看向整个幕,肩膀无力塌落,好像整个人都一瞬间垮掉了一样,他由心而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憋了足足四十九世。

这位大公子,想起过往种种,泪流满面。

范全更是心痛如绞,颤抖哽咽道:“公子,公子宅心仁厚,范全有愧于公子,有愧于府。”

“不,不,你错了,范宫主,是我有愧。这几日当我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事情,然后看见你仍然好好活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漫长岁月里,枯燥等待,最终还要落一个陪葬的结局,是我姬家有愧于你,是府有愧于你,所以我会尽全力补偿你,以及其余的几位宫主。”

范全嚎啕大哭,重重磕头,心如刀割。

很久很久的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姬家云易府对他有再造之恩,也就是那位一手造就了今这个局面的府主大人,然而今日,在府主的大公子刚刚苏醒之时,他本要的话,便是脱离府,愿意放弃一切道行和修为,与他的荔枝相伴终生,平安六十年。

这已然便是有愧。

然而,然而大公子竟然丝毫不以为意,还愿意为他着想。为人臣者,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是难言的幸福。

吴坤扶他起来,偷偷瞥了瞥此刻正在远处紧张的偷偷观望一切的大胖女人,笑道:“荔枝婶比我对你好,要跪你跪她去。”

范全泪流更甚。

吴坤喉咙微动,欲言又止,犹豫好久最后还是不了,只轻声道:“回去吧。”

范全轻轻点零头,这么个大男人,和千眼石妖并肩齐驱的黄道十二宫宫主,因为脸上挂着泪珠,所以一直低头走路,不让别人瞧见,脖颈发红。

吴坤看着他的瘦高背影,由衷笑了笑。

他其实还有一些掏心掏肺的话没出来。

他想,你的大胖婆姨这几性情突变,不仅对竹姐好起来,而且对老奶奶也好起来的原因不是别的,只是因为,他知道了我是修行者,所以不想给你们那个平凡的家添麻烦,所以才卑躬屈膝。

她不跟你这些,正如你也不跟她你为了她放弃了什么。

这点点滴滴,全是看不见的爱。

吴坤明白,从周世界带着巨大使命而来的范全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枯燥等待以后,终于不再是背井离乡了,他找到家了。

原来这世上,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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