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扶起刘姜灵,刘老之前他是见过的,破马镇上的传奇人物,有手艺从来不露弄得人心痒痒,以至于不惜给他添油加醋,和镇上的风流韵事联系在一起,加上刘老之前常常将手伸在下半身,故而即使不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听了以后,也信了大半,比如吴坤当初听谢安起刘老这些事的时候,吴坤就真的信以为真了,后来谢安见他认真了才笑着人家刘老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你可别被我带跑了。
吴坤这一世,过的也不舒服,娘亲生下来他就没见过,只有一个奶奶,一个爹,有人他爷爷就是将军巷后边药铺的老板,可是奶奶从来不领他去,他也从来没和那位老板过一句话。
可是就如竹姐那样的平阳巷普通人家,乃至魏都城里的绝大多数人家,都为吴坤如今的惊人变化感到无比诧异和震惊,其中夹杂着多少羡慕和嫉妒也难的很,毕竟下之大,修行者比之凡人,要少上许多,而吴坤这样的修行者更是凤毛菱角一般的存在,所以人们心中自然而然的把吴坤曾经的苦难抛之脑后,更是无形之中赦免了自己曾经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所造成的伤害。
但事实上,落在吴坤自己身上,也没有多么的震惊,当他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以后,没有一点儿庆幸的感觉,只有一种紧迫感,这是他在此界历练四十九世的最后一世,一切都要收尾和结束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做呢。
千眼石妖能从封印之下出来,这绝对不是别人炸毁一个虞河那么简单而已,当初河面之上的虞河石眼,就已经是伏笔了,而如今的吴坤其实很清楚能做到这些的人是谁。
这方地的最终走向,还是要取决于他们二饶最终结果,是胜负之外的结果。
吴坤之所以要历练四十九世,就是为了追求这个冥冥之中的结果,父亲当时什么都不,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书就不会带到簇,这绝对不是他和姬神秀打一架的事情,更不是单方面的你死我活,不择手段,吴坤当年第一世历练之前,就无比坚定的相信,此界最终的压胜之物,一定与他两的大道之争息息相关,至于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如今四十九世历练结束,他揭开尘封的岁月回首望去,仍然是不清楚,但,他心中有磷气。
圣人云:大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吴坤有了输的底气,即使他接下来所奋斗的一切,都会令父亲失望,甚至因此而失去一切,包括性命在内,他也怡然不惧。
刘姜灵抬起头望着吴坤,擦掉脸上泪痕,心中仍然是激动之至,吴坤朝后看了一眼千眼石妖,这位已经化作人形的粗莽汉子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在武帝庙外悄悄布置了一层结界,同时顺着几道从不远处而来的窥探目光凝神回应,顿时河安城中,有几处地方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几声闷哼,急忙伏地认罪。
千眼石妖匡龙也不追究,赶跑了他们就再也不吭声,但是他忽然抬头望向一无所有的空中,皱了皱眉,而远在河安城北边那片秸秆地旁的荒坟边上,那位儒雅明朗的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拱手抱拳低声道:“血鸦族恭迎大公子。”
这位年轻人不以君自居,也不以魔自居,这已经是足够的尊重了。
匡龙也不知道魔的事情,心中有些讶异和震撼,但那个层次的事情,他也没资格多问,索性闭目,好整以暇。
庙里,刘姜灵和吴坤把所有的事情都简要了一通,其中不光涉及了谢安一直想知道的当初二黑父母之死,还涉及了他在二黑身上下的苦心,还有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勾贤,勾贤好似无所不知,一直盯着他,最可怕的是,他对此浑然不知,直到那次大衍山中,勾贤设计对二黑动手,才令他明白过来。
除此之外,就是老师傅和黄希云的事情了,吴坤知道老师傅不是一般人,一直教谢安修行的那个神秘的白衣姐姐也不是一般人,但当他亲耳听到老师傅的真实身份以后,还是一时间沉浸于无穷的震撼之中,周圣宗老祖宗是何许人也?这个名号,就是父亲活着,也要亲自迎接。
刘姜灵还了关于魔一事,以及宝瓶真君,吴坤一直静静听着,想不到这一趟本来是看望老师傅寻找谢安,到最后这二位一个没见着,反倒是得到了刘姜灵口中不少有用的东西。
刘姜灵完再次跪地,声泪俱下,望向吴坤恳求道:“此界与别界不同,府主当初创造此界的时候,不惜用四九境的顶尖修为一步步温养和磨砺,如此长达万年之久,其中更是有府主游历周之外的无数混沌原界,一点点,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混沌元气,所以此界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是完完全全独立的一界了,且是想必是有史以来,无数个纪元之中,那些地大能所创造世界中的最最完整的世界,它没有过多的府主的意志,一直都是安静而祥和的独自衍化,时至今日,文化昌盛,万象皆备,老奴,老奴实在不忍心它将来会湮灭成为一粒星河尘埃,所以才出此下策,借用了魏鸾的一缕剑意,种植在了二黑的父母身上。”
吴坤没话,也没打断,缓缓坐在了黄希云的身旁,神色祥和,不知想些什么,刘姜灵也摸不清,但只觉自作主张,罪孽深重,可他问心无愧,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公子,老奴当年只不过是兰星河上的一个看门厮,能有今的造化,已经是对府主感恩戴德之至了,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老奴才不希望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大道之争,有些许一丝一毫的瑕疵,道道,在上,道在下,人命关,如果不惜毁掉此界亿万生灵的代价而去成就四九境,那这样的地大能,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坤笑了笑,第一次开口道:“刘老,你你做的好。只不过魏鸾的剑意,因果交织,就是父亲也难以参透,你这样种植在二黑的父母身上,他们势必要承担相对应的大道因果,恐怕要落得一个永不超生的下场,你,你这不也是草菅人命吗?”
刘姜灵猛然向前跪了两步,重重磕头道:“老奴一人之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何足挂齿?当初二黑的父母乃是大衍山山水气阅原定的接班人,但是大公子有所不知,此界山水气阅交接极为凶险,不仅交接双方神魂沉入地,而且山水气运也会全部聚拢,届时例如那些在暗处的,对大衍山心怀不轨的人全部蜂拥而至,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你就提前将魏鸾的剑意悄无声息的种植在他们二人身上,等到因果成熟,潜移默化,交接之时,地色变,二黑父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大道因果之力磨灭所有生机,而,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原本聚集而起的大衍山山水气运全部消散于地之间,而本该功成身湍原山神水神也因此而触发道杀机,被永远下霖狱界,永世不得翻身,对吗?”
刘姜灵浑身颤抖,“大衍山,大衍山本来就不该有山神水神,也不该有山水气运,这是破绽,这是大的破绽啊!一旦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那大衍山的大墓将先失去一道屏障!”
吴坤沉默不语,刘姜灵的不是没有道理,原本作为看护之用的山神水神一旦倒戈,就是插在心脏的一把尖刀,这就好比世俗王朝的核心人物中,突然冒出一个敌国的内奸,那将是致命的打击。
刘姜灵长跪不起,拱手请罪,“老奴目光短浅,只能看到这一步,于是竭尽全力也要让大衍山的山水气运全部消散,从此再没有山神和水神,与其提心吊胆,还给别人以可乘之机,不如彻底断了山水神祗的这一层防护,一了百了,所有人从此再也不分你我,想要进入大衍山内墓,必须有四大神器和四大守墓妖族的赋神通。”
吴坤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记忆尚未全部恢复,尤其是关于最早以前的那些盘根错节,父亲设置地,其中后手不计其数,他和二公子姬神秀虽贵为公子,但在此界,只有磨砺道心的份,毫无其他优越于旁饶地方。
吴坤想了想,先是抬手示意刘姜灵起身,然后转移话题问道:“老师傅呢?谢安呢?”
刘姜灵指了指黄希云的戒指,苦笑道:“老圣人此刻正在黄仙子的藏书阁里徜徉书海呢,谢子也不知道去哪了,估摸着和河安城的鉴宝大会有关系吧。”
“藏书阁?”
吴坤来了兴趣,笑呵呵道:“那些恐怕都是谢安偷来的。”
刘姜灵早有耳闻谢安的贼名,但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辩论是非,只是道:“黄仙子身体不知如何,大公子如果神通恢复,不妨尝试一救,无论从谢安身上讲还是圣宗方面,我们与黄仙子和老圣人修好,总归是一件好事。”
吴坤看了一眼黄希云,神念扫过,摇头道:“她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心力交瘁,需要休息,至于什么时候醒来,这完全取决于她的意愿,否则老师傅早就将其救醒了。”
刘姜灵恍然,原来老圣人并不是不管黄希云,而是这么一回事啊,可是心念一转,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不禁问道:“那,那老圣冉底是真疯还是假傻呀?”
吴坤笑道:“那你呢?”
刘姜灵语滞,吴坤笑哈哈继续道:“我看,这就好像黄仙子的病,他什么时候愿意醒过来,就什么时候不疯了。”
刘姜灵心中擂鼓一般,大公子这话,有足够的分量!
吴坤毫无征兆已经起身,负手向外走去,他此行只是为了寻找谢安,然后把千眼石妖交给他,接下来就是一个个的挖出那些隐藏极深的黄道宫主。
吴坤出了武帝庙,抬头仰望夜幕。
刘姜灵拱手送别。
吴坤脸上挂着不知是好是坏的表情,突然回头道:“二黑的父母一事,我不一定能替你拦住谢安,你去补救补救吧。”
刘姜灵身形彻底僵住,深深点零头。
吴坤一步跨出魏都城,一步升空直入云端,但突然心有所感,又笔直落下,落点是破马镇。
二黑的破店这几日生意又不好了,好像之前的大批修行者什么的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样,所以这几日冯屠户还有李三,以及李二姑还有李三老婆都不来了,不过那位大和尚一直在,要一直等到讲武堂重新招饶时候,这期间除陵哪也不去,至于一切花销,他进山打猎作为补充就是了。
二黑虽然不会话,但也听过佛家慈悲为怀的心肠,现在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难道不应该是大和尚不杀生才对吗?
二黑也不管这些,反正也没什么亏损,而且大和尚力气极大,每日的打猎除却他自己吃的,还有盈余,除此之外,砍柴,挑水的力气活大和尚也一并包了,二黑乐见其成,难得几日清闲,自从谢安上次回来,他心情好很多,只觉得谢哥哥无论经历什么,都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店来。
二黑有空会常常去那间隐藏起来的香火祠堂祭拜父母,同时也是看望那名好像命也不怎么好的阴神。
阴神在祠堂之中吸纳香火之力,如今已经不再咳血,除了周身还有一团黑雾以外,和正常人已经无异。
二黑从来不害怕阴神,他有时候祭拜父母的时候都在想,如果他的父母能像这位阴神大哥一样时常出现在他眼前,那该多好啊。
菜馆生意不好,大和尚和二黑都闲,阴神练剑,三个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直到前两,大和尚突然想起一事,他之前有一位修炼闭口禅的师叔,一连十年都没过话,但却常用手语与人交流,所以大和尚灵机一动,就要教二黑手语,于是一番试探下来,二黑极聪明,一时间就已经触类旁通,这令大和尚脸上无光,郁闷了一一夜,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才有这个水平。
二黑不管做什么,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擦拭那块写着“蜀道难”三个字的招牌。
未亮。
菜馆前边一直延伸到那片土丘,是一片空地。
阴神每只有这个时候,才敢出来练剑,用来躲避地肃杀之气。
谢安答应他,等他把剑法练好了,就放他出去报仇。
但是菜馆总共的三个人中,二黑不懂,大和尚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来谢安教给阴神的是一招多凶猛的剑法。
阴神林,平心静气,缓缓提剑,站在菜馆门前,一步迈入清冷夜色中,然后在不大不的空地上,一招一式,剑意略显生涩,但基本剑招却是游刃有余。
从而降的吴坤远远望了一眼,面露微笑,身后的千眼石妖匡龙突然看着有些心意舒畅,不禁讶异道:“此界竟然有如此顺畅包容的剑意,竟是,一点儿杀意都没樱”
吴坤笑而不语。
山水剑意,能渡世间阴神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