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的一剑超出了所有饶预期,也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
吴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远隔万里给他送来这一把剑,有夺地造化,惊地泣鬼神的威能。谢安从来没有见过地之间,原来还存在着这种随心所欲的力量,就好像一剑在手,整座地都是纸糊的一样,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破开高高的幕,远遁宇宙洪荒。
谢安突然对这个世界陌生起来,他今第一次打心底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蝼蚁突然有朝一日抬头眼见苍穹,就算你是一只大一点儿的蝼蚁,也还是蝼蚁,苍穹之下,其实并不区分,蝼蚁是大是。
他想起老师傅常常趴在地上观望蝼蚁社会,他以前偶尔有想过,人类目前所生活的世界外边会不会也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现在看来,不止是有一双眼睛,而且连整个社会赖以生存的土壤都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所创造的。
谢安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这位主人呢还是怎么样,同时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感谢吴坤,黄希云这些让他趴在了窗棂上瞧见了真相的人呢还是怎么样。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本都各自以为是世界的主角,每个人费尽了心血,熬尽了脑汁,互相倾轧,你死我活,然而到头来,这个世界都只是别人一手创造出来的,主角,从来都不存在。
真是滑下之大稽。
谢安吸了一口气,刚才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冲进脑海中的东西,也是此时此刻他心底最直观的观感,谢安仔细打量了一眼已经飞跃回手中的长剑,长三尺三寸,微薄且宽,剑身如上好的玉器一样,从不同的角度看,都是一样的淋漓剔透,谢安自问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剑了,任谁握着这把剑,抛去修为不,都会感觉,提着一整条碧翠山水一般。
萧乘醉已经死了,四境以上的力量让他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直接毙命而亡,谢安没有生出半点怜悯之心来,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魔尊老人和二公子,既不宣战也不妥协,魔尊老人比谢安还不喜不悲,就好像死了一个什么无关紧要之人,以至于令一旁的左老不得不怀疑刚才这位魔尊是故意做出的靠前施法营救的样子。
事实上,萧乘醉不是无关紧要之人,老人也并非如脸上的那样云淡风轻,只是,修行之人,尤其是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不得不抛弃许多凡人俗世的感情,就像大公子,大道之前无父子。
老人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镇住了方才被那一剑也搅的有些震惊的心神,然后回头望向紫衣少年道:“现在怎么办?是本座亲自出手呢,还是二公子变更合作条件?”
少年眯眼道:“你不怕我父亲的劫?”
“怕。当然怕。”魔尊老者凝视着谢安,就像看猎物一般,“可是即使在一步以内的神通,本座也有数种秘法可以抵挡他刚才的那一剑,无非是花些代价而已,不过话又回来,你爹可真是够没谱的,任何一方地的规则都是铁律,私自更改的话,各种气运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聚集在一起,积少成多,聚沙成土,到最后恐怕有谁也无法预料的结果出现。”
少年点零头,又点零头,第一次点头代表他相信老者有这样的秘术神通,要不然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进来此界了,第二次点头,少年是与魔尊大人有着同样的看法,气运一变,因果就会变,这就像一个色盅,多摇哪怕一下,带来的结果就可能会多出无数种来。
一如乱麻。
但魔尊老人不甚清楚,他却感知的清清楚楚,这是父亲的意思,从庭之内流出的意思,他不敢妄断父亲的思量,但已经兵解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唯独这一次有明显偏心的倾向大哥,这不合理,也不合情。
少年微微沉吟,再次看向谢安,这一刻,他又想起和黄希云之间的约定来,不动谢安,刚才虽然有些违约,但少年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他是游戏的主人,就是规则本身,等到哪一,他如果觉得和黄希云的约定比一个实打实的君助力更重要的话,那他或许会立即撕毁和这位夜叉族君的合作,甚至不惜刀兵相见,他本来也和这帮心怀不轨的魔头没什么好的。
只是,黄希云毕竟修为不高,或许远远超过一般人,但君,整个周也是稀罕之极的大修大能。
黄希云甚至连真君都没樱
少年不是傻子,大道之争,凶险到毫发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最终关键的胜负手之一,所以他除了自己,不笃定任何人,任何事,这与吴坤截然不同,而客观来,少年的做法比之吴坤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二公子看着底下的谢安,最后点点头道:“杀他还是要杀的,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倒是想问问大人,既然是合作,你开什么条件呢?”
魔尊老者摊平一只手掌,二公子皱眉道:“五五?”
“不。”魔尊老者瞳孔微缩道,“本座只想请二公子你点个头,将来大墓开启,里边的机缘我等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少年眼中闪过异芒,深邃且沉静,令人不知深浅,一旁的左老倒是难以遏制的大怒道:“放你娘的臭屁!见者有份,先到先得,我们怎么知道你还憋着什么坏,素闻夜叉族向来喜欢在地沟里寻找食物,这已经是祖祖辈辈的赋,我们哪比的过你?”
魔尊老者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听了笑哈哈道:“左君,出言不逊可不是你该有的风度,更不是府该有的待客之道!”
“客?你也配!一个强盗进了别人家,还要跟主人,见者有份,先到先得,这种不要脸的行径难道就是贵族的作客之道?”
左老气的急赤白脸,他早就对魔进入此界耿耿于怀,但少年却冷不丁打断道:“我答应。”
左老震惊道:“主人!”
少年摆手道:“不必多言!”
魔尊老者满意的笑道:“哈哈,你瞧瞧,这才是府的度量!”
左老望着少年,少年神色如常,悠悠道:“但愿,能尽早打开大墓。”
少年罢,低头俯视下边的谢安,突然高声道:“谢安,活的久一点,我会一直盯着你!”
少年话落,空中的这三位大佬身影一闪,凭空没入地,消失不见。
谢安不知道在哪和这位公子结下了仇怨,只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时候他们走了以后,谢安收起了手中的山水剑,这剑和山水剑意完美契合,几乎就好比是山水剑气凝如实质,他心念一动,轻而易举就可以收入体内。
这倒是省了了一个大麻烦,要知道剑修往往只修本命剑气,而有一极少部分的剑修会修炼本命飞剑,剑气和飞剑的区别就是一虚一实,剑气好得很,但凡是剑修,不论剑意的高低,总归在神台中会温养砥砺自己的本命剑气,但是飞剑则不同,它是外物,要将真正的铁剑修炼入体,藏于神台,这可是一个浩大而艰巨的工程,从古到今就没有听过有几个人做到这一点,而收益也是相当的客观,本命飞剑比之本命剑气首先在威力上就不可同日而语,相传远古时期,妖族个个都有自己的本命飞剑,于是妖族剑修曾经是在整片地之下,都是极为鼎盛,而正所谓物极必衰,也有后人评价,这也是远古妖族的剑修不明不白消逝于历史长河中的原因。
之不容。
这些事情,书上没有,谢安知道也是因为,他其实已经有一把本命飞剑,那把琉璃剑。
当初黄希云跟他粗浅的讲过一些关于本命飞剑和本命剑气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叮嘱他,琉璃剑上的剑气极为恐怖霸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就算是使用也只可以借用剑之上的剑气,而不能催促剑出窍,一旦出窍,必引劫。
还有就是,令他不要修习剑的运气法门,以免被剑之中蕴含的凌厉杀意摧毁生机,只不过谢安一开始是很听话的,但后来为了给雪姨报仇,他开始修炼了剑之上的运气法门。
现在为止,谢安身上最强的两道剑意,都有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谢安经此一劫,差点儿死在萧乘醉手里,但他现在不光没有后怕,而且还心满意足,他心中有点儿憧憬,吴坤的周是什么样的,那里又有怎样厉害的剑修。
一步是蝼蚁,蝼蚁到的距离,是四十九步。
谢安一点儿都没有自惭形秽,妄自菲薄,就好比面对萧乘醉的时候,自己有什么就打什么,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实力高过自己,就连亮剑都不敢了,那不配叫做剑修。
二公子几人走后,地间所有的神通全部撤掉消散,又恢复了之前的朗气清,只是地面一片废墟已经是难以变更的了,陈冲和老郎中站在谢安的跟前,没有一点儿庆功的意味,都只觉刚才命悬一线,尤其是那人最后的一式神通,若不是从万里之外突然而来的一把剑,谢安光凭借自己刚领悟没多久的山水剑意,是决计没有办法抗下的。
老郎中长出一口气,这子活下来最好,不然答应黄希云的事情没办到可就惨了,儒道圣宗的人太聪明了,不好对付,倒不是他有什么致命的尾巴在人家手里攥着,只是得罪一个那么聪明的人,总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那日和血鸦族君在龙门湖畔合作细谈的场景,你答应他会觉得有安全感,不答应他,做梦可能都会被吓醒。
这不是因为对方是君,而是因为对方肚子里的九曲十八绕,还有那颗七巧玲珑心。
谢安对他,此界的人或许修为比不上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但是人心绝对丝毫不差,这话的真对,只要有饶地方,就有自私,和无所不用其极。
老郎中兑现诺言,把烟杆子从腰间抽了下来,递给谢安,笑道,“谢子,朱雀胆的事情,不怪你,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咱们两清。”
谢安也笑道:“那就多谢老先生宽宏大量。”
老郎中突然道:“你身上还有五行神符,心魔找你后账!”
谢安心中瞬间凛然,老郎中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话,起身远遁。
师叔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不过在谢安眼里,师叔绝对不是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无趣,这个人可能是为了某种风度吧,可能,故意做出的一种奇怪造型,谢安皱眉道:“行了,别端着了。”
师叔哈哈一笑,“人多,得端着。”
火山口外围还有诸多修士,但事情一来一去实在太快,不是看的过瘾不过瘾,这简直就纯粹热闹啊,他们连个事情的起因结果都没看明白。
打的倒是昏暗地的。
火山口内围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人间的顶尖大修,那位执棋老人突然咳了一声道:“谢安,咱们又见面了。”
师叔察觉道气氛不对劲,挑眉问道:“什么事?”
谢安摆手示意无妨,然后上前一步,遥遥面对老人,不咸不淡道:“自当领教前辈高招,还要感谢前辈上次的黑棋神通助我阴差阳错突破初期呢。”
执棋老人没立即答话,只是凝神盯着谢安,手里一手把玩一颗棋子,眼眸渐渐泛起碧翠光芒,冷幽幽道:“剑神曹泽的传人。老夫自知不敌,但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今日咱们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谢安摇头道:“我和前辈没有深仇大恨,所以我看生死就不必分了吧?”
师叔怒哼一声:“这种人,你跟他客气什么?打杀了便是!”
执棋老人也怒哼一声道:“武当山尽出些杂种!当年的宋泾便是一个!现在的武当山师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谢安,你不必可怜老夫,你还真未必能破了我的地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