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只剩下战争，这一种选择...了吗？”鬓发斑白的议长坐在圆桌靠屏幕的一侧，失神的看着圆桌中央那象征人类联合的联合国橄榄徽章，缓缓的问道。

出院不久的他，手背上还有未完全愈合的针刺痕迹，眼神中充斥着失望和无奈。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确实如此，先生。”坐在他对面的财政部部长一脸凝重的看着那些报表，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内阁议事厅继续沉默着，正如尚未开启的投影屏幕和有些幽暗的灯光一般。

除了人类联邦的最高领导人之外，所有的内阁成员都已经到场。相对于那些行动迟缓的联邦议会议员们，作为联邦真正的最高执行者的内阁要员，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和等待。

在联邦陷入‘67’危机且仍未完全摆脱危机影响的情况下，以议长和前总统为核心的内阁对卡门协约、十日协约等独立政府的扩张和挑衅始终采取和解式的外交政策。

当然，很多民众将其理解为绥靖。

“我们真的要支持陈浩然吗？”

在座的18人中资历尚浅的国防部长开口说话了，他年轻而富有干劲，但对政治缺乏经验。

一枚小石子投进大海，不会激起任何波澜，在座的部长们没有一个人敢于或者能够回答这个问题。40天前，前总统不幸离世的那一刻都没有，现在，在这战争的情况下更难。

于是他们都看向议长老爷子。作为内阁内最为德高望重，也是缓战派代表的老人，在政坛耕耘了70载，所以在如此重大的危机发生时，他的态度无比重要。

他环视了一圈，然后看向那联合国的旗帜，缓缓地说道：“听他的想法吧，让他不要太过激进。”

“副总...总统先生，内阁全体成员都已在议事厅等待您。”陈浩然谢绝了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中山装，缓步走向议事厅大门。

身着西装的特工们和简装制服的特种部队跟随着他，而一道道由顶级合金铸成的大门则在他身后关上，封锁了水下城市的这片区域。

他正准备打开议事厅大门，然后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回头看着那些特工和士兵，“联系一下自己的家人吧。”

他本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在他们幽暗眼神的注视下，最终缓缓的转过头去，用自己的手表打开了门锁。

“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任何希望，跟我刚刚看外面的警卫们一样。”他坐到财政部部长的旁边，那张正对着大屏幕的椅子上，“所以，朋友们，看来我们...只能选择战争了。”他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

国防部部长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开口；财政部部长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应该是觉得联邦并没有作好应对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准备；交通部部长沉默的喝着自己杯中的热水，坐在他旁边的应急救援部部长则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其他人则默然的看着议长，并没有任何的表态。

“我知道...”他取下自己的手表，放在桌上，“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不会相信任何的阴谋论，特别是‘陈浩然会因这场战争而登基为联邦的‘皇帝’，所以他叫嚣战争，他热衷于将联邦推进战争’这种。”

众人微微地点点头，但眼神中透露着犹豫和思索。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轻轻的摩挲着表带的扣环。

“我是主战派。因为我一直都明白，在联邦完全结束对外围殖民地的投资和驻军之后，人类就已经分裂了。”

“失去了福利保障，也丢了工作，任何人都会为了生计而做他们以前从没有想象过的事。而到了那个时候，人们一定会重蹈覆辙，被一个或者一群人用一种信仰式的口号蛊惑，变成狂热分子。面对这种情况，任何的妥协都会变成绥靖，任何的妥协都不能阻止战争。”

在他慷慨陈词之后，老人沉思片刻，做出了回答：“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和前总统女士的误判，让联邦落入了这种地步，所以我代表内阁和议会全体希望得到你的解决方案，”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语气坚定了起来，“代理总统先生，请。”

内阁要员们都听懂了老人话中的意思，于是纷纷起身坐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等待谈判的进一步进行。

“就像我之前一直坚持的，联邦必须倾全力投入国防，我们需要一支真正强大的舰队来战胜他们。”

“那意味着，彻底的决裂。”

“我不认为选择向地球扔核弹的他们会继续坚持和平。”

在当前的形式下，一向直来直去的陈浩然毫不畏惧的与年龄大他近60岁的政界元老顶撞。他用力搓揉着自己的手表，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对，已经没有和平的可能性了。”老人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所以，我坚持我之前在议会提出的联邦军备重整计划，并且向各位提交另两套我准备的方案...”

他用自己的手表将这些方案发给在场众人。

“如果...提高这么多军费，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我们无力承担如此庞大的费用开销...”财政部部长率先提出自己的质疑。“有任何可行的筹款方式吗？”陈浩然追问道。

财政部部长沉思片刻，陆陆续续地回答道“发行战争债券是可行的...短期大幅削减救济和公共项目投资也能弥补资金缺口...但是都需要议会的同意。”

财政部部长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看了看戴着眼镜略显笨拙地使用着手表及投影屏幕的老人。“唉...”陈浩然叹了口气。

不料，老人也同时叹了口气。

老人心里非常清楚，那如天文数字一般的庞大军需扩充方案不仅将导致联邦财政的严重超支，也将彻底抹去和平的希望。

即便和平已不存在，作为黄金时代最后几代人的他，还是想尽力争取那份和平的幻梦，毕竟联邦的存在，就是为了终止人类之间无止境的流血争斗，实现人类政治和军事意义上的联合。

“财政的压力太大了。不仅如此，如果如此大量的资金投入军备建设，公共工程、殖民地改造、科研探索、福利改善等一系列计划会全部中止，甚至连‘新星’计划的进一步推进也会停滞...”

“没错。左翼联盟也会失去大量选票，可能还轮不到战争胜利，联邦就被FXS份子控制了。”

社会保障部和外交部部长分别表达了他们的态度，而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陈浩然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奈的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一直被这帮要员们各种批评和排斥，但他在重大的事务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意见的正确性。

“大家说的都对，如果我们实行代理总统先生的方案的话，的确能迅速重组联邦的军队力量，但是财政的压力会很大，进而会影响民众的生活。而我们刚刚才从指标的角度上走出了‘67’危机。”

老人将自己的资料和数据发给了其他人，然后关掉了让他的眼睛很不适的全息屏幕，继续说道：“联邦自成立以来，一直坚持着自由、民主和人权的理念，在充分尊重各国和各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去实现人类整体的联合。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3个世纪，这份信念从第一代联邦推动者延续到我们身上...”

听着老人侃侃而谈而有些不耐烦的陈浩然翻阅起那些资料——1份极其完备的署名联邦国民议会议长的关于《人类联邦战争状态紧急条例》的草案、257445份关于联邦进入全面战争状态的社会和经济预测报告、14412份关于国防军各类后勤设施建设位置和考证的报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震惊，没有想到老人早已做好准备。

“各位同僚，这是上帝对人类的考验，虽然我们暂时落后一轮，但是我们仍有奋起直追的机会。我相信在代理总统的带领下，人类联邦一定能保护全体人民和捍卫联邦的信仰。”老人顺水推舟，将话语权交回了陈浩然。

所有人都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于是在思考片刻后，熟知这一套政.治.运.作的陈浩然也接着说道：“不只是我，在座的所有同僚，人类联邦的全体公民需要你们带领，将每一件事做到最好。我们政见或许有不同，但我相信大家对待分离份子跟FXS主义者的态度跟我是一致的。”

全场点头，而老人重新戴上了眼镜。

“现在，让我们聊些实质性的东西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