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特别是你们安全局，可能要负主要责任。”议长坐在‘亚特兰蒂斯’的底层办公室内，处理着大量来自各地区议会的文件和报告，其中的大部分是关于战争相关事宜的决案和预算表。

“我明白，先生。”

戴着特制眼镜他一边不紧不慢的处理着那些足以让人焦头烂额的决案和预算表，一边缓缓的询问着联邦安全局局长相关情况。

“真的确定是内部问题吗？”

“是的，先生。安全局内部确实存在叛变特工，所以我才会不知情...”

“我们。”当他幽幽的说完这个词语时，局长颤颤巍巍的看了看他，背后直冒冷汗。

“你准备怎么办？”“从...从我们刚刚救出的这个线人入手，找到这场袭击的原因...”

“那个姓陈的汉人供应商？”“是的，先生。”

“姓陈的，汉人，呵。”

当他幽幽的说完这句话后，局长又一次看了看他，感到言语中溢出的威压几乎快要将他吞没。

老人却只是轻轻一笑，继续处理着自己手中的大量文件，“跟企业联盟有关系吗？”“有，他是‘星辰’运输的人，是‘天际’最主要的合作运输商。”

“天际？”议长正在翻阅屏幕的右手突然停滞在空中，一直看着屏幕的他，终于正眼看向前来报告的局长。

“那个参与了‘新星’计划的天际公司？”“是的，先生。天际制药很有可能参与这次的袭击。”

看着渐渐趋向9：30的电子时钟，议长陷入了思考中。

“天际制药在判决之后加入了企业联盟了对吧。”

一直等待着议长答复的联邦安全局局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回答到：“是的，先生。就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天际制药很有可能将他们掌握的‘新星’计划部分信息透露给了企业联盟。”

“所以卡门协约也有可能掌握了对吗？”一想到卡门协约与企业联盟的协作关系，议长立即询问道。

“是的，先生。但是我们不能确定卡门协约是否已经掌握。”“那...这个‘天际’掌握了哪些信息？”“先生，我们没有相应情报。”

议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所以，你们还是不知道咯。”

局长的后背直冒冷汗，事已至此，他相当明白这十多年来安全局尾大不掉的这些问题已经掩盖不住了，而自己却还想着怎么向生气中的老人递交辞职信。

“袭击，你们不知道；敌军的数量，你们不知道；有特工叛变，你们也不知道；现在‘新星’计划有泄密危险，你们也不知道，那你们知道什么？陈浩然的口头禅？还是我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里既有几分笑意，又含几分严厉，吓的史密斯退后半步。“

先生...先生，我知道他们希望利用‘新星’计划做什么。”“你们连他们掌握了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拿去做什么的？”老人被他气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希望重启之前被议会驳回的基因计划，用它来创造新的人类品种。”他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的轻击手表，将多张照片发给老人。

只是看了一眼，老人的神情便由哭笑不得，变得极其凝重。

“这些船，这些空间站...是真的吗？”“是的，先生。那些船上可能搭载着泄露出去的‘新星’计划的基因样本，那些空间站应该是他们的培养皿。”

局长松了口气，还好在这之前安全局获得了部分情报。

老人反复的查阅了数遍，然后关掉了全息屏幕，轻轻地摘下眼镜，然后拿起桌上的一瓶眼药水，对着自己的双眼各滴下一滴。

早已了解老人的史密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一边看着作为‘新星’计划的初代实验者，深受初代基因药产生的副作用之苦的老人，一边思考如何应对安全局的状况。

“我这眼睛，就是被‘新星’计划搞成这样的，盯久了电子设备就会很不舒服。”议长打破了沉默。

“是的，先生。所以‘新星’计划应该被停止...”“不，那是人类文明的未来，是我们不得不努力的方向。”

他轻点眼镜架右侧，站起身亲吻自己的十字架项链。

“是...是的，先生。”“去跟陈浩然聊吧，他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该做什么。”

“先...先生？”“你听不清吗？去与人类联邦的总统沟通，他比我更清楚该干什么。”局长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对了，在战争结束前，你不用再来找我了。”在老人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局长变得有些释然，因为那份源于议会的压力，似乎是要消失了，而自己也终于有机会交出辞职信了。

“别想的太多，只是时代，改变了，罢了。”

他看向办公桌后的观景窗外，绵延至地平线尽头的绿地都市在初升的阳光下肆意的享受着最后一抹夏日的清爽，而左侧的天塔主楼却在炮塔、飞船和数以万计的士兵包围下孤独的仰望着天空。

这位经历了70年政坛沉浮的老人，看上去鬓发又白了几分，让只有5年阅历的史密斯暗自感慨着。

“昨天，地球历，公元2377年8月17日，来自分离主义者的核武袭击了喜马拉雅山发射中心和多座家园星系的星港，超过3000w无辜的同胞在这场毫无预警的屠杀中罹难了。2377年的8月17日，是沉重并让全人类饱含悲愤的一天，踏入太空时代的所有伟大成就，都在今天被彻底磨灭了，因为我们遭到了自己同胞的背叛....”

办公室的古老收音机里传来了陈浩然的演讲，无比慷慨激昂且振奋人心。

“你走吧，该训斥你的，不是我。”史密斯愣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深鞠一躬之后转身离去。

......

在陈浩然结束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国民议会议员们无一例外的起立鼓掌，以表示他们的支持。在这个对人类文明来说无比重要的日子里，所有身处这庄严殿堂的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历史剧变的猛烈冲击。

部分年轻记者甚至伴随着议员们一起起身鼓掌欢呼，只是不知是为来自聆听这慷慨演说的激情，还是为以后能够在博物馆里留下自己见证这个场景的欣喜。

但被无数灯光和摄像头聚焦的陈浩然却很淡然。他聆听着掌声和欢呼声，放下演讲稿后，漠然的戴上自己的手表，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目前仍有部分事项需要进行公布。”议员们安静了下来，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经过内阁紧急会议的商讨，以及结合联邦宪法作出的部分调整。在目前的情势下，根据联邦宪法规定，由我就任联邦代理总统，在战争状态结束之前，暂不举行新总统大选。”议员们纷纷发出呼呼声表示赞同，并在自己的全息屏幕上确认选择。

‘466票赞成；112票弃权；0票反对。’

虽然只有一半的联邦议会议员到场并进行了投票，但来自核心星区和虚空星区的议员基本都表示了对他的支持，基本确定了胜局。

“在就任代理总统的同时，我决定放弃战时随意调动军队和自由改变内阁成员的权力，但是保留宪法赋予的‘先斩后奏’和决定国防相关计划的权力。”

这个消息如同落入水潭的石子一般，与水面的那一瞬只有滴答一声，让议会瞬间陷入了沉寂；然后激起了千层浪，将议会转入到激烈的讨论中。

部分议员发出呼呼声表示赞同，但其他议员则拍击桌子以示反对，一些激进的议员甚至关掉自己的全息屏幕，大声喊叫到：“为什么要放弃战时调动军队的权力却仍然保留了‘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选择一个然后放弃另一个的依据是什么？”

“宪法所赋予的权力是由宪法的条款生效状态决定的，怎么能由所授权人自己决定？”

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声纷至沓来，如果不是陈浩然早有准备且身经百战，也许会在议员和媒体面前陷入困境。

“我做出这个决定是基于宪法上‘在战争、重大自然灾害等会对国民生命生活造成重大影响的事件发生时，总统将拥有包括...’”

“非常抱歉，这里需要打断一下总统先生，您所拥有的宪法解释权不能逾越宪法划定的界限，请您注意您的言行。”

正当他点开自己的全息屏幕，开始陈述他的理解时，议长突然打断了他。

根据人类联邦的宪法，兼任议会常务理事会成员和内阁成员的议长，实质上也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过半的目光和灯光移到老人身上，在所有人未曾注意时，他就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开始陈词。

被打断的陈浩然愣了一下，然后惊讶的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咽了回去。

“在目前的情势下，我个人认为关于总统先生的权力选择等方面的问题应当被暂时搁置。无论是基于联邦理念和宪法精神，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作为国民议员的我们，都不应该继续进行关于联邦内部的，特别是有关权力事项的探讨，更不应上升到宪法的角度。”

议员们安静下来，并以呼呼声表达了赞同，而陈浩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总统既已结束了演讲，那么紧急议会的讨论也应进入下一个流程。”陈浩然顿悟到自己的错误，在这种时候和地位下，他着实不应该草率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他叹了口气，看着位其右下方的正主持大局的老人，然后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场。

他的战场不在这里，而老人也下了逐客令。

“唉，我还以为自己准备充分...”不知是感慨自己过于年轻，还是感叹那些记者和摄像机的迅速离场，他叹了口气，然后悄然消失在议会大厅右侧的VIP通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