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华半吊子的话，始终萦绕在白云海心头，尤其是在半山行动，他正式地从牺牲的张兴华手中接过‘边疆’号的舰长位，将那份重责抗在肩上后。

“我知道你想完成任务，但是你TMD去送命别拉上一帮兄弟们啊，姓白的杂种。”这句话同样如此。

“中校，休息会吧，我猜你没有怎么睡的。”霍华德缓缓地走到军械库管理员位旁，轻轻地对坐其位上的那位新舰长说道，然后抿了一口咖啡。

白云海稍稍愣了一下，检查‘边疆’号物资补充情况的工作慢慢停下了下来，“4个小时，也算够的。”他伸手揉了揉双眼，但那并不能遮盖住已经在主控屏幕的光芒下显露出的黑眼圈。

在木星基地接受了大修后，‘边疆’所需的物资便已经被后勤中心那帮神出鬼没的供应团队送了上去，虽然抠门，但好歹是可以信赖的。

“前方即将抵达第四象限标记站，在越过标记站标记线后，即算作离开太阳系范围，可随意使用超光速引擎前往第四象限的各个星区，祝您旅途愉快，太阳系再会。”

“他们就不会换一下吗？老是这句话。”霍华德率先表达了不满，包括他们俩在内的指挥室控制员们已经听过这句话上百次了，在‘67’危机的这10年里。

“大概是没钱吧。”说道这里，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环太阳系一圈的象限标记站，是23世纪的造物，源自于军方对划分各星系驻军的需求所设，但后来流传到民间，被人们所接受，成为了划分人类所控星区的主要标准。

以空间站前端所指方向为中心，即为现有人类文明所占星域中的第四象限区域，而之所以用象限这个让很多学生党极为头疼的名词，大概只是因为足够好记吧。

“要喝咖啡吗？”

“不用了。”

“咖啡可是熬过这枯燥的光速跃迁期的神器，中校。”

“我不喜欢。”

霍华德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摄像机镜头外，逐渐接近的象限标记站，准备转身回到座位上。

“哦，对了，中校。你要选择你的接班人了，以防不测。”

听他这么一说，白云海愣了一下，整理军械库的思路也被瞬间打断了。

“早点考虑吧，从侦察兵中，或者是那些卫戍士兵...”

侦察兵团的快速军舰必须由侦察兵担当舰长，一方面是确保侦察兵团对军舰的掌控力，以防快巡的先进系统泄密，或是侦察兵团动向被泄露，另一方面则是保证舰上的侦察兵队对军舰有绝对权力，军舰的一切动向都必须由侦察兵舰长来把控，副舰长只拥有代理权限，杜绝侦察兵队与船员之间爆发冲突后，侦察兵队被消灭而导致战舰叛逃的情况。

毕竟历史上，关于军舰因食物、水资源不足而发生暴动的事件不在少数，侦察兵团虽从未发生过，但做一定的预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许是小志吧，让我考虑考虑。”

毫无疑问，他首先排除了王海德。

而‘边疆’号也顺利的驶出了标记站划定的太阳系范围，速度也保持在200AU/h以上，启动超光速引擎的条件已经具备了。

“关闭数据链和通讯阵列，开启制动系统和光速导航系统，为超光速引擎充能。”随着白云海下达起航指令，‘边疆’号便在轻微的震动中逐渐加速起来。

从真空观察快巡，安装在其动力系统正中央，将近四分之一快巡横截面大小的引擎喷出泛黄色的火焰，并随着其不断的加速而拉长，如同彗星般划过虚空，在无数民用飞船的同色火焰中踪迹难寻。

“最后一次警告，‘边疆’号即将进入超光速运行模式，请所有人员坐稳待命。”AI的广播回荡在全舰，从能量炉到侦察兵的训练房，保证每一个人都做好应对猛烈加速所带来的身体负荷。

“3、2、1，进入超光速。”

‘边疆’号出发了，前往那即将面对战乱的希望星系。

......

“所以，我们还是不能回家。”坐在指挥球中，看到总部新命令的张兴华，轻抚额头，内心五味杂陈。

“根据汇总的情报和守备队方面的调查，近期卡门协约在与我方边境线上蠢蠢欲动，尤其以半山、星月、维斯利等协约所属星港附近舰队调动频率极高。综合猎户座A471星系属巨行星突袭行动情况，对‘边疆’号做出如下部署：1.立刻出发越过边境线，深入卡门协约境内进行情报搜集。2.对半山星港进行近距离观测，预估协约舰队情况。3.未经允许，在未遭到攻击的情况下，不要开火。”

在这一大段具体指令下方，是兵团长帕克上校的留言：

“明白你舰目前情况不佳，请理解局势，继续执行远航任务，直至半山行动结束，结束后会给‘边疆’号安排长时间休假。牺牲士兵的尸骸可以交由边境守备队带回，祝好运。”

看着老朋友的这段没有任何形容词的留言，张兴华冷笑一声，“呵，空头支票我也会写。”

沉思片刻后，他将这份命令修改转发给霍华德和王海德，他们俩分别负责着‘边疆’号的船员队伍和侦察兵队伍，是告知坏消息的不二人选。

“啊，中校，又要延长？”来自霍华德的语音传到耳边，语气中的幽怨显露无疑。

“边境局势紧张，我也想到可能会这样，不过我以为还能去‘天威’港稍微补给一下的...”顺便放下牺牲侦察兵的棺木，让后勤中心将他们带回各自的家乡。他没有说后面半句。

霍华德脸色凝重地看向那些控制员们，他们还有说有笑地互相讨论着假期和娱乐，毕竟侦察兵的牺牲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放心吧，我不会让‘边疆’号去冒险的，如果卡门协约真要集结主力，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说到这里，张兴华的语气变得有些悠然，“不过联邦舰队很强大，如果战争真的打起来了，也不是卡门协约那几百艘破船能抵挡的。”

这暴露无遗的轻视，让霍华德有些不适，“中校，自赵易明控制卡门协约，建立独*裁之后，这已经是第九年了。”

“我在外环跑了45年了吧，你还不相信我的判断？”他却只是嘴角轻轻上扬，如山壑般重重叠叠的皱纹拧在一起，与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共同映衬着老舰长丰富的阅历，“就算是建立了强权，卡门协约与人类联邦的差距也不可能在9年缩的那么小，那是人口、资源和科技的全面碾压。”

说道这里，他还咂了咂嘴，“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合金来造船。”

沉思片刻，霍华德微微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筹备一下，把侦察兵的棺木搬到守备队的船上吧，我们要去离家更远的地方了，先把他们送回家。”他接入‘边疆’号的主控系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