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用的营养液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如长白山的一汪深泉，带着清爽的凉意穿过针管，涌入史蒂夫体内，与勤恳的纳米虫们一道抚慰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的内出血情况已经得到抑制，但残留弹片上的细菌比例依然超标，依然有很大的感染危险。”隔着厚重的单面玻璃窗，来自联邦人类医学院的一位学徒正在帮助他的老师检查史蒂夫的情况。

ICU病房的医疗仪上，那盏代表纳米虫与营养液注入比例改变的指示灯不断闪动，与窗边那面蓝白相间的帘幕一道，让沉寂的病房多了几分压抑。

“依然超标...加大空气净化效率，必须遏制微生物滋生。”他的老师不是别人，正是这家联邦顶级医学院的老院长，102岁高龄的‘新星’计划第三任总负责人，“不过，既然内出血已经遏制了，他的病情应该没有大碍了。”

院长关闭了自己的全息屏幕，摘下眼镜，从腰带上取下眼药水。

“明白了，老师。老毛病又犯了？”看见他拿起那瓶专用于消解双眼酸痛感的眼药水，学徒不禁问道。

“诶，没办法啊，我们这一代人就是给你们试毒的，总得付出点代价啊。”说罢，他抬起手，将药水滴入枯黄色的双眸中。

看着枯黄色的双眸在药水的滋润下渐渐回归蔚蓝，学徒有些心疼地说道，“老师，我还是那个问题啊，为什么...”

“别问，问就是为了联邦，为了全人类，哈哈哈。”

“老师，您还是那样。”

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那张一如既往的面瘫脸，老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一直这样还能怎么样啊？都已经这样了，不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吗？反正这眼睛也不影响我看病，也不影响我研究...”

“不影响就怪了，老师...”

“哈哈哈哈，都是小问题啦。”老院子笑了笑，没有太当回事，“诶，你给天塔回个话，这位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我会一直看着的，让总统先生放心，顺便提醒他按那份调理药单按时服用，天塔医务中心那帮小屁孩干得还不错。”

“明白了。”

“诶诶，等一下，”老院子挠了挠头，沉思片刻后说道，“让总统先生替我问候一下安全局诸位，我那个不孝子，让他们一定严惩。”

“好...好的。”

......

刚刚结束第十一次战时内阁紧急会议，身心俱疲的陈浩然瘫坐在悬浮椅上，看着堆成山高的纸质资料，眼神中的无奈渐渐变成了绝望。

“啊~我的妈呀，我觉得我自己快顶不住了。”

听到他的抱怨，一直端坐在一旁，默默地审阅着各大部门最新文件的沙希山田，突然一笑，“总统先生，半个小时后您有一场例行新闻发布会，一个半小时后是舰指部的网络会议，三个小时后外交部副部长先生将当面汇报目前与十日协约政府的外交情况，四个小时后接见联邦民营采矿企业代表，五个半小时后接见军烈家属代表，七个小时后前往伦敦参加预备役人员大会。”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下，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遍，“先生，您今天的日程又是满的呢。”

陈浩然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的吧。”

“提醒总统先生今天的日程安排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好了，我知道了，请您好好工作，我们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摇了摇头，没有把她的恶作剧放在心上。

“是，总统先生。”

瞥了一眼那个有时特别喜欢捉弄他的家伙，陈浩然微微一笑，坐正身姿，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作为人类联邦的临时总统，他是联邦建立200多年来第一位未经过公民大选便上任的最高决策者，面对的舆论和政界压力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在公众和媒体面前，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强势、勤劳、智慧和爱民的一面，所有的真实感受必须隐藏在总统的面具之下。

但回到天塔，回到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他就可以做回自己，说一些绝不能登上媒体头条的话。

“半个小时后的发布会...”

“老地方。”

陈浩然点了点头，一伸手就从他左手边的生成器旁摸到了那份稿子。

“这是议会的意思吗？公布我们现阶段的军费开支？那不是让卡门协约掌握了军情？”陈浩然拖动悬浮椅来到她身边，指着发言稿上的一段话询问道。

“没错，这发言稿议长特别嘱咐要让你全盘通告媒体，其他的没有了。”沙希也很自然地靠近他，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告知他。

咬了咬笔头，陈浩然微微挑眉，“那行吧，我现在是正是成为天塔发言人了，人类联邦历史上第一位兼任发言人的总统。”

“哈哈哈哈，以后可以把这件事留在你的档案里，当做大选造势的一种嘛。”

“别别别，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下一场大选呢。”陈浩然将发言稿按在桌上，用自己的签字笔做了几个记号，“换香水了吗？蛮好闻的。”

他这句冷不丁的话让沙希一愣，“啊...嗯，换了，你不是说之前那种难闻嘛...”她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在柔顺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目光却全都集中在各种文件上。

“不错，从我工资里扣吧，反正花不完。”他没有看她，注意力也集中在发言稿与那些堆成山的文件上。

“嗯，好。”

签字笔的滑动与文件翻页的声音组成了独属于总统办公室的交响乐，却未曾冲淡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直到一份来自秘书处的报告打破了这份安详。

“太好了，那位特工没有生命危险，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扳回一些劣势了。”看着全息屏幕上的报告，他松了口气。

“要联络安全局方面吗？这里可以直达局长先生的办公室。”

凝视着她的双眼，陈浩然思索了片刻，再次咬了咬笔头，“不，让特勤局派几名特工当面通知他，就算是天塔直通安全局的局域网也有可能被监视。”

“明白。”说罢，沙希突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

“怎...怎么了？沙希你干...啊...我的笔！”不等他做任何反应，沙希一把夺走了他的签字笔，并扔给适时飞出的无人机。

“不！准！咬！笔！头！”她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

“啊...啊...我...我就突然。好吧，是我错了。”

从无人机那拿回被擦干净的签字笔，沙希掐了下他的右臂，轻快地跑回自己的位置，留下一脸无奈的陈浩然，握着被擦拭干净的签字笔“黯然神伤”。

这家伙。他瞥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用文件挡住脸的沙希，轻笑着回到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