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概念，大脑细胞数量是有限数目的，那么多少个脑细胞可以形成意识可以测定，人类学、计算机科学、大脑生物学，行为和思考是由脑内数量庞大的模组联合形成，当这个模组数量突破一个临界点，就开始可以称之为‘我’。

量子计算机的到来，突破了物质基础的局限性，让新的‘灵魂’有了物质载体，智械出现是必然，加上人类对自身的改造进化，新旧人类战争最终爆发。”

这是白莫邪跟之前那个要改变宇宙的“白铃铃”谈过的话。

皇帝陛下突然吟了一句：“我生之前我是谁，我生之后谁是我，我死之后谁是谁，不生不死我是我……”

“……列秋文学奖的句子？”

“否，不知何处流传之言。”

“咳哼，那么我们继续，总之那会儿差点人类就毁灭，幸好出了太阳系，第三代计算机开发也有了进展，能制造量子计算机阵列了，集大成者，就是我们现在的‘超脑’。

要知道每写入1字节信息，就要消耗kTlog2焦耳的能量，玻尔兹曼熵方程，而擦去信息则不消耗能量，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可逆的熵增过程，因此热力学上无限运算力就是不可能的，我们超脑运行就需要消耗大量外部能源，靠无线供电给大脑，简单理解就是种场效应，想必陛下知道，超脑高效运转时的双目放光现象，那其实是一种能量的溢散，以光子辐射的形式表现，其实整个人都在以热辐射的形式溢散着能量，是产生信息附带的废热……

聚集在坟场星系的‘抹杀者’就是我们所有有序信息模式——文明的天敌，具体细节陛下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以上都只是为接下来要说的做个铺垫——

那么现在就可以回答最开始的问题了——白铃铃她是要如何毁灭这个目前可观测宇宙，虽然在她看来是完成意识的究极进化……

在数学理论上可以做出‘大数’来，比例涉及N维超立方的葛立恒数，是最大的有意义的自然数，这个数大到个什么程度呢，佛教其实都是有数的，‘功德无量’里的无量是多少？是10^2.8*10^32，‘无边’是10^1.1*20^33，佛法无边，然后还有无量转、无边转等等，最大的是不可说不可说转，这些数据是佛教古籍《严华经》里所记载的。

‘无量’‘无边’这些量，现实里可以说只是为大而大，在宗教里有意义，是佛教里的大数单位。葛立恒数是通过N维超立方给予定义，结合计算机公式而来，有具体的实际理论意义……而佛教里这些数量单位，在葛立恒数面前无限接近于零，零头都算不上，一般人对其已经无法形成概念。

而之后还设计出了tree（3），一个比葛立恒数还要大的一个大数，其现实意义简单来说，是在一套逻辑、定义下用‘三种颜色画树’，能画多少树，如果用高德纳箭头表示，它要比葛立恒数的箭头层数还要多，因此葛立恒数在其面前就是个‘0’……概念到此出差理解。

后来人们继续用公式、定义设计更大的单位，有意义的大数，到最后就是困扰世界两千年的‘威兹法郎克猜想’，对其有点认识的人，说起这玩意，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哈……”

说道这里，白莫邪自己就忍不住傻笑了一下，带着皇帝陛下也跟着傻乐呵了一下——两个大男人对视傻笑。

“……哈，人类对于无厘头到超出逻辑理解的本能反应，这个猜想给出了一个比之前任何大数还要大的数，让一切大数都是‘0’了，以至于自身用到的公式、定义逻辑都开始无法自洽，所以就只能称之为‘猜想’，把中间很多东西用省略号给省略了，‘如果满足这样，那么就应该有这样个大数’，是不是真有这么个数都说不准，数学家要做的就是证明有这么个有意义的大数。

反正这猜想就是让人觉得不可名状，说起来就想傻笑……在解决这个威兹法郎克猜想的大数前，人类不可能设计出更大的数了，两千年了，一度认为这就是人类的极限……”

白莫邪光要概要说明就花费了老大的劲，吃吃冰糕喝喝茶休息一下。皇帝趁机道：“此事吾知之，才女，佩伊尔塞达丝，得证此猜想，一解千年之困局，可封爵。”

佩小姐确实获得过册封自由枪骑士的机会，然而她有“深空症”这个毛病，并不能进行宇宙空间战斗，毕竟自由枪骑士实质是一个丢出去战斗的“职务”……而佩小姐对其它爵位没兴趣，觉得对她的工作没帮做……饭就是一来二去阴差阳错，佩伊尔塞达丝这个计算机“才女”上了白莫邪的贼船。

“是呢，佩小姐对我的工作帮助很大，我有现在的成绩，有她很大的功劳……白铃铃对威兹法郎克猜想……现在不应该还叫猜想，应该叫‘威兹法郎克大数’，也给出了自己的解，由于她们两人在信息隔绝的坟场星系内外，所以可以认为她们都是独立完成了证明。”

“此子用此数，湮灭此界？”

“精神、意识、意志、逻辑、概念，反正就是那电脑生物脑，里面那虚无缥缈之物作用于物质的话，就会消耗能量，是个能量过程，字节跟能量的关系，除了之前的玻尔兹曼熵公式，还有很多相关的信息论理论，目前观测宇宙完全直径是1600亿光年左右，本宇宙能达到的最小的尺度是普朗克长度，于是宇宙的物质、信息总量，最大熵都已知，最终可以获得一个无法计算的大数大约是10^120，这并不是数学上的上限，而是物理上的，量子计算机的上限，否则就突破我们这个宇宙本身了……当然这里我们是无视了宇宙的无限性，而白铃铃是尝试物理上规避这个困难，让1600亿光年就是1600亿光年，10^120就是10^120，等会儿会说道……

远古物理学家拉普拉斯，提出了个后世称为‘拉普拉斯妖’的思想实验——说是有这么个‘妖’，知道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位置和动量，那么通过经典力学，这个妖就能通晓过去，预测未来。

量子力学用事实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同时准确知道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拉普莱斯妖不攻自破，然而于是量子诠释的新拉普拉斯妖诞生了，就是能计算这整个宇宙的10^120比特纠缠的量子计算机……”

这时皇帝已经吃喝完毕，中场休息，想想再点些什么吃，去去厕所后回来后，两人继续。

“吾辈计算技术何如？”

“程度嘛，我们处于文明联盟中游水平，但其实除了天无云文明外，其它文明的计算力程度都差不多，大家在量子纠缠方面，都在走增长底数和指数两个方向……白铃铃想要做的事情，与其说是毁灭宇宙，不如说是智能的终极进化，她想成为这个拉普拉斯妖。

那么如何物理上实现呢，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宇宙间全部粒子归一又不合为一，刨除掉空间距离，大概意思来讲，我们宇宙如果是外翻膨胀着，那么她就要让宇宙向内翻卷——总之我们现在看见的宇宙就不复存在，一切彻底变样。

只是她制造拉普拉斯妖的第一步，获得一个逻辑计算意识能依附的物理存在，然后她就实验了，把两颗星球相位转移掉，跟现宇宙是隔绝了，但两星球间全有联系，不存在空间距离一样——她简单称技术为‘相位转移’——这就是‘千难体战争’的实质了，我们当然不可能让她搞这种危机星球乃至整个宇宙的实验，她就自己发动袭击，搞起了这个实验来，报告完毕。”

这里虽然按照之前决定的方针，把什么大实话都说了，但白莫邪还是隐瞒了白铃铃是类星体意识的事情……也不算是隐瞒吧，信息量太大，漏掉一两点细节也算是人之常情。

“……”

皇帝消化了一下白莫邪的话，千难体战争前前后后的整个经过，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甚至各方背后背景，可能存在的利害链都知之甚详，然而却实在想不到那场震惊文明联盟的内部战争，其起因居然是“一场实验”。

“……白卿，汝前言‘究极进化’何意？”

“啊，如果白铃铃真把她的梦想实现了，那宇宙就成为了一个‘内部整体’，能超越宇宙本体‘计算量’的思维，自然不可能有两个，多个最后还是一个，所以是有且只有一个意识的，那么最终结果就是——一个身体一个意识，按现在的定义，宇宙变成了一个‘生物’。

她认为这就是意识最终的形态，和进化目标了，在此之前，她尝试过能不能靠自己的超脑，或者现有技术，写出完整的威兹法郎克大数，这个夸张到别说有个概念，两千年来最开始的逻辑基础都要靠猜才成立的‘有意义的数’。

结果到最后就是一边演算，一边遗忘，变成了永远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于是她就开始思考进化，‘人’是有极限的，那么‘神’呢，进化到极限之后，应该就能写下这个数了吧——目前如果强行书写，由于热力学熵，到达某个程度，她的大脑就会变成黑洞，把一切工作抹消——

所以近现代某些宗教人士认为，宇宙中那无数黑洞，其实都是理解了‘宇宙真理’的人的最终物理上结局的，佛陀、神明什么的最终归属……她算是在搞人造‘宇宙神’、‘宇宙大意志’的工作，如果拿出来公开宣传，说不准能成一门现代新教，然后建立势力，往这个目标和平努力呢——虽然她组织的千难体，已经是个跨几个国家势力的大家伙了。”

白铃铃能想到这样的终极进化，也跟她的诞生之初的物质形态是类星体有关，既然星星都能诞生思维，那么为什么整个宇宙就不行呢……这样的脑洞，上古就都有了，什么“天地不仁”、“天若有情天亦老”，都是在思考“天地有意识”这个问题，然而最后白铃铃将之落实到了现实世界，在真实物理层面上展开了数百年工作——最后不幸被自己破坏，全部心血努力付之东流不说，还被领养成了女儿——这算不算认贼作父？

白莫邪心中疯狂吐槽自己，然后看看还在直播中的画面——白铃铃跟小伙伴们开始吃烧烤了，她们的晚餐是北京烤鸭和烤全羊的样子，吃得小嘴满嘴流油，举着奶茶咕咚咕咚，咯咯咯、哩哩哩地说笑个不停，乐不思蜀……

看见她现在这副没心没肺地模样，白莫邪心中稍安，不再去纠结把个志向究极远大之人，养成了个小笨蛋萌货的事情了。

“……神祗终焉，轻梵嚅嗫，群星湮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卿功劳甚大，功劳甚大，然……”

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眯眯眼神神秘秘道：“卿将此事告之甚详，不怕吾遂了她心愿，成其好事？宇宙之终极形态，尘间升华，万物成神，岂不美哉？”

白莫邪好整以暇，道：“这些详情陛下迟早都会知道的，而且……之前不是谈过，皇族的理念是‘拯救人类’，一切行动都以此为最终目的，包括战争和终结战争……大家在这么有趣美好的的世界活得好好的，毁灭？不可能的。”

“哈哈哈——”皇帝起身，走到门口定住，转身道，“时辰不早，随我进宫罢。”

白莫邪差点都要忘记今天是来赴宴的，看见皇帝结束话题起身，还以为来首都这边的主要事情已经完了呢！

自嘲了一下，喝干最后一口茶，起身跟着皇帝陛下离开……

震离星的本地时间自然不是一天24小时，所以星汉京时间晚上九点，只算是正常的晚饭时间，而现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说是跟皇帝一同进宫那就真是一同进宫了，没有任何繁文缛节，两人就那么直接了当地走下了茶楼，走上大街，往皇宫方向前进……社交虽然都公开，但个人信息方面，两人自然都设置了隐私，光靠看脸，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旁人外观什么的，未来世界，人们的习惯都是遇人先看信息提示然后再肉眼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