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摘下帽子搁在并在一起的腿上,抬手将几缕帽子压下来的鬓发抿起来,扭头看着苏元没说话。眼神带着深意,似乎猜到了苏元的想法。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纯棉短袖衬衫,胸部高耸,浅灰色七分裤,勾勒出丰腴充满弹性的双腿,露着白净晶莹的小腿,蓝边白袜子,蓝色的平底凉鞋。很清凉的打扮,衬得她既靓丽又清纯。
虽然已经进入金秋十月,但夏天的尾巴还滞留在时间和空间里面,清湖真正的秋天得十一月末,东北地区大雪寒天的时候,这边十二月份还下雨呢,所以这时候的日常气温依旧很高,维持在二十七八度左右,只是早晚会稍微凉一些,跟夏天没太大的差别。
被那张清丽如皎月的俏脸盯着,苏元满身的不自在。
现在这张脸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不敢直视对方,害怕那是一种亵渎。
蓝青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几秒,十几秒,一分钟……
苏元绷不住了,这个时候蓝青抬手,拇指扣着中指,啪,照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
“攻击命令发出,准备开战了,你这个时候对我这个即将冲锋的将军说你后悔了,不想让我当这个将军领兵作战了,苏元,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我……”苏元刚要说话,脑袋上又挨了一记暴栗,这一次比刚才那一次力气还要大,脑门都被弹红了。
苏元揉着脑门苦笑,“蓝青姐,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不应该打扰你的大学生活。”
蓝青美丽的大眼睛弯起来,扒拉开苏元的手,然后轻柔地在刚刚被她弹得发红的地方揉了揉,巧笑嫣然,“小笨蛋,你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想做这件事情,你以为能拉拢得了我?我上美院,不是因为我多喜欢艺术,而是因为我爷爷是蓝南亭,是首都国画院院长,我从小跟着他学习国画书法篆刻,研读诗词。因为他希望我上美院,所以我才考的美院,听明白了没?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我不想让我爷爷失望。画画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生活的调剂品,其实我本身更愿意过一些更刺激的生活,资本和财富不是我追求的目标,但我享受赚钱这个过程,在商海中冲杀四方,纵横博弈,这才是我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小姑是美国南盛投资集团主席,是南加州州长的座上客,去过白宫,去过白金汉宫,去过克里姆林宫,在枫丹白露大道和法国总理散步,在瑞典耶姆特兰省奥勒滑雪场与前议长亨利摩尔先生滑过雪,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各国政要财阀首脑不下百人。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有朝一日超过她。所以,你没必要后悔,这是我自己想做并且愿意去做的事情,你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罢了,一个凑巧的时间,一个恰当的地点,出现了你这个合适的人,明白么?”
苏元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黑白分明的清澈美眸里绽放璀璨光辉的女人,梦中的前世,他跟蓝青之间关系最为亲密的那些年,都从未听她提起过她居然有这么一位牛到没有天理的小姑。怪不得她会成为一个商界传说,掌控着巨额财富,原来她的前面一直有个航标。
“我明白了蓝姐。”随后他又苦笑,挠挠头,“可咱这公司是不是小了点儿啊?您那目标可是远大的吓人呢。”
蓝青摆手“嘁”了一声,“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小溪也是一条条一段段持续涓流,最后汇成大江大河的,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只要有了开始,拼搏奋勇,持续前进,终有一天会做成我们想要做的事情。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蓝青信心满满,也影响到了苏元,是啊,公司已经注册在案,这个时候再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对了,蓝青姐,我一直没问过公司的名字,咱们公司叫啥名?”
“青元,青元公司。”
“哦,我们两个的名字各取一字,可为什么不叫元青啊?”
“呵……元青,元青花,你想当易碎的瓷器么?”
苏元小声嘀咕,“易碎是易碎,可值钱呐……”
“再值钱有什么用,只要碎了就一文不值,所以,易碎的东西不吉利。”蓝青俏眸眯起。
“可……”
“易碎。”
某人微眯的目光就像是鹰隼注视兔子,敢呲牙咧嘴拂逆我的意志,就咬死你,感受到旁边的腾腾杀气,苏元立即满脸赞佩,“青元,好名字,真好听。”
蓝妖精巧笑倩兮,白皙嫩滑的玉手摸摸苏元的头,“乖。”
……
长途出行只要还得依靠绿皮火车的年代里,坐飞机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好多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近距离看到天上掠过的飞机都会兴奋好半天。
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苏元也不想花几千块钱去享受不到三个小时的飞机旅程。
没办法,十一黄金周期间,如果操作得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七天时间,太紧了,必须得争分夺秒啊。
清湖机场是支线机场,航班次数有限,飞机也不是那种大型的波音客机。
一百来人就能坐满了。
领登机牌,过安检,登机。
蓝青奇怪地问苏元,“以前坐过飞机?”
苏元笑了笑,摇摇头。
这一世是没坐过,但梦中的前世已经乘坐无数次了。
蓝青看了眼苏元,没再说什么,这个男孩还真是镇定呢,一点也不兴奋,也没有紧张好奇的样子,别的暂且不说,单这份镇定从容在一般的男孩身上就很难见得到。
她背地里调查过苏元,如果不调查清楚,她不放心,毕竟他现在做的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她知道苏元只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现在这份素养和心智,不简单。
以点概面,往往单从一件小事上面就能看清楚很多。
虽然机票是一起买的,但蓝青和苏元的座位并没有挨着,彼此间隔着三个座位。
蓝青在前面,靠着舷窗。苏元在后面挨着过道。
两人带的东西都非常简单,就一个随身包。放置妥当,帮蓝青找好座位之后,苏元走向自己的座位。
可当他走近自己的座位,看到旁边那个邻座的女孩时,心里顿时控制不住的咚咚跳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哆嗦,眼睛渐渐地湿润泛红。
一个十四五岁的的女孩,看上去很柔弱,清纯娇美,白皙的肌肤,鹅蛋脸,精致的五官,略有些散乱的刘海搭在眉沿上边,一条黝黑的辫子绕过脖颈顺着左侧肩头搭在少女微隆的胸前。
水蓝色圆领T恤,外面套着白色的帽衫,挽着袖口,露出雪白皓腕,红绳编纂的手链戴在左腕上,两只小手紧紧握着,脸色泛白,额头轻微地沁出细汗。
苏元走过来的时候,女孩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深呼吸,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颤动。轻咬嘴唇,看上去身体很不舒服,她在强忍着,娇柔的样子惹人怜惜。
“你好,你……是不是晕机?”
崔菁莲目眩恶心,强忍着胸腹间翻腾的感觉。飞机还没有起飞就已经这样了,等下子飞机起飞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吐出来,之前已经吃了晕机药了,可没什么效果。
这个毛病是从小就有的,除了自行车以外,一切交通工具都是她的噩梦。
出行在外,别人是享受旅途,对于她来说,却是苦难之旅,是煎熬。
听到旁边清润的声音,她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清逸的脸,洒逸的头发蓬松着,黑亮的眼睛,目光清透平稳,澄湖般的凝静,像是一泓深潭,没有青涩和稚嫩,这双的眼睛给人的感觉非常安心,而且漂亮,想不到男孩也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近距离被一个男孩子这么看着,崔菁莲心跳得有些快,苍白的脸蛋泛出淡淡的红晕。
“嗯,是有点晕机……其实除了自行车,我什么都晕。”少女羞涩地说着。
苏元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我知道,我知道啊……
初恋就像在最炎热的夏天吃的红豆冰,有点甜,有点冰,有的时候冰到舌头都痛了,然而来不及体味,就已经化了。初恋就像那尚未熟透的青苹果,看着满目苍翠欲滴,品着却是酸甜涩苦,初恋就像是二月里的小雨,丝丝绵绵,氤氲弥漫,朦朦胧胧,让人心情起伏,让人感觉有种温馨的伤感。
初恋,让人难忘,更让人刻骨铭心。
崔菁莲,苏元梦中前世的初恋。
那时他在辽北中等师范美术专业,崔菁莲比他低一届,读的音乐专业,她唱歌很甜,像邓丽君。
崔菁莲喜欢猫,苏元给她画了很多猫。
记得在一次同学生日庆祝晚宴之后,他借着酒劲第一次吻了她,却被她咬破了舌头。
柔软得像是果冻般的双唇,散发着沁香的触感,血腥夹杂着爱恋的味道,他回味了好多天。
最终,没到毕业的时候两人就分手了,铭刻一辈子的初恋结束,苏元心里像是刀割一般的痛,撕心裂肺。
她不是不喜欢他,她也舍不得跟他分手,但她没有选择。
她的父亲,北神集团董事长,因为市里一位受贿贪污的领导遭到牵连,加上同行的陷害排挤,陷入牢狱之灾,省里有位领导跟他们家有些交情,但不是特别深厚,巧的是,那位领导家的公子看上了她,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她把自己交了出去。那年,她才十六岁。
父亲身上的官司洗清了,她的人也变了。其实那位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的公子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她,只是为了得到她,后来那位领导被双规,失去家势庇佑的公子在一家夜总会跟人争风吃醋的时候,被一群混混打成了终身残废。
一个雨夜,她潜入重症监护病房拔掉了那位公子的氧气管,也是在那天夜里,她让人把苏元从寝室里叫了出来,跟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消失了,学校里没有,家里也没有。所有人都找疯了,但也没有找到,没有人知道她去了那里。
苏元永远忘不掉她那天晚上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的样子。孤单,无助,曾经美丽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让苏元痛悔的是,那天夜里他听完她那句道歉的话以后,就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会对她说,世间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她没有选择。如果她不介意,他想重新抓住她的手,重新听她唱歌,可是,没机会了。
回想梦中前世的一切,那铭记骨子里的初恋,苏元眼睛里的泪水怎么都忍不住。
崔菁莲感到很奇怪,我晕机,这个男孩咋还哭了呢?
是因为自己……还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感情很冲动哦……
苏元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感谢上天,让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没想过重新续接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初恋,但他有机会挽救她,不会再让她经历苦难,像个鬼一样毫无痕迹的失踪。
“抱歉,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失态,我有个办法,可以缓解一下晕机的症状,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谢谢你。”男孩莫名其妙的泪水,触动了女孩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像目眩恶心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