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几天玩的连自己家里都不怎么回去的唐海波和石头得知苏元住院的消息来探病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了。
感冒也差不多好利索了,没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跟唐海波和石头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苏元认识但不太熟悉的少年,都是跟唐海波和石头一块玩的朋友。县二中有几个,大部分都在外地高中上学,家境都不错,来的时候都拎着水果什么的,有个肇城高中上学的哥们挺奇葩的,来的时候居然给苏元带了一条红双喜。
听说过看望病号带水果糕点罐头奶粉之类的,还没见到过带条烟来探病的。
后来听说这哥们的父母都在烟草局工作,家里档次高低有各种各样的烟,看望朋友或者送礼都习惯性的拿几条烟答对。这小子随他父母,也习惯了拿烟。在九六年这会儿,一条红双喜算不上最好的烟,但档次也不低了。
唐海波和石头带着一大票人赶到医院,十多个半大的小伙子,在病房里挤挤插插,喧闹嘈杂,弄得病房不像病房,反倒是像某个年轻人聚会的场所。
有几个在走廊抽烟,被看到的护士喝斥了几句,赶紧老实地掐灭,都是偷偷摸摸的抽烟,有种做贼的刺激感,其余少年大多数围在病床周围谈笑风生,很热闹。
一身黑色长款皮风衣,脖子上系着红蓝格子围巾,够酷也够帅的唐海波抬手扒拉下还剩下小半的吊瓶,“我说元儿啊,这大过年的你小子突然发病住院,很不吉利啊!赶紧老实交代,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滚蛋,哥们只是偶感风寒,身有小恙而已。”
“卧槽,哥几个听见没,能上省重点就是不一样哦,感个冒还能整出个偶感风寒,身有小恙,这他么文化低点儿都听不懂啊!”有个身材瘦高,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半个额头,鼻梁上有点雀斑,穿着黑色雪中飞羽绒服的少年大惊小怪地道。
“那是必须的,咱们苏元同学念的清湖三中可比你们县二中强多了,谁让你小子成绩差劲,考不上省重点,要不然你是不是也能整两句了?”
瘦高少年唉声叹气,“那没办法,这个脑子啊,都特么是天生的,中考那阵吧,我天天一宿熬半夜的看书,结果还是那么艹蛋。没辙啊!”
“这话听着糙,可理儿是这么理儿。”
“得了吧,能进县二中不错了,咱们那帮同学有多少上技校矿校的?陈大军他们那一帮还不是只能在技校混日子。”
“我说哥们,能不能有点追求了,陈大军那帮货色能跟咱们比么?”
“那倒是,哈哈……”
一帮子半大小伙子嘻嘻哈哈说着闹着,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看着门口的方向。
仿佛天上飞过的飞碟被他们瞧见了,怔愣当场。
拎着外面包着灰色绒线兜的保温饭盒,白色羽绒服,淡蓝色围巾,黑色裘绒紧身裤,褐色皮靴,梳着一条垂到腰际辫子的宋雅宛若纯洁雪莲一般,亭亭玉立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乍然见到这么多人,她有点紧张。
在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原来工程局子弟中学的,当然认出了宋雅这朵子弟中学最漂亮的小白花。
漂亮女孩子自带气场,她一出现,原本乱哄哄的病房立即安静了下来。
都在打量忽然出现的宋雅,但看到她双手戴着粉色线手套拎着圆鼓鼓的绒线兜的时候,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一道道暧昧惊讶叹服的目光在俏脸微红的宋雅和腿上盖着被子,靠着枕头倚在床头的苏元脸上来回扫,一瞬间,各种各样称呼哄然而起。
有叫宋雅嫂子的,有叫弟妹的,场面乱哄哄。
宋雅原本就冻得泛红的脸蛋此时彻底红透了。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唐海波知道宋雅脸皮薄,再胡闹下去把小妮子吓跑了,苏元还不得找他们算账啊?
“行了兄弟们,撤了撤了,等元儿出院了,我请哥几个吃饭,给这个倒霉蛋儿去去晦气霉运。”
这些人或礼貌或搞怪地纷纷跟让开门口的宋雅告别,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三张床,苏元在中间那张床上,两边都没有人,是空的。
进屋后,随手关上门,病房里就剩下两人了。
苏元发现自己很恶趣味,他特别喜欢看宋雅脸蛋红红的害羞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被苏元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受不了了,嗔脑地宋雅走过来狠拧了他几下,才打开放在床头柜的保温饭盒。
“这汤是阿姨炖的,我打下手。”
排骨汤温热,喷香扑鼻。
苏元啃了几块排骨,汤倒是全都喝了。接过宋雅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角和手,道:“你打下手,怎么个打法儿?不会就是在一边看着火了吧?”
“讨厌啊你,我就那么没用?”
苏元嘿嘿笑着拽起宋雅的白嫩柔滑的小手在嘴边亲了下,道:“我想应该是你炖的排骨汤,我老妈在旁边看着了吧?”
宋雅俏脸红了下,坐在床边反手握住苏元的手,握得很紧,叹道:“苏元,你知道吗,你这次突然昏倒,把阿姨和叔叔吓坏了,如果你真出事了,我都不敢想象叔叔阿姨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元抓着女孩的手,清澈深邃的目光看着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你呢?”
纵使心里明知道答案,苏元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他不是恶趣味,他只是想知道,她关心自己。
宋雅有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如果你出事了,我的世界会崩溃掉,我……”说着,宋雅的眼眶又红了,清泪留下脸腮,“我会撑不下去的啊……”
苏元温柔擦拭去这个可爱女孩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雅附身伏在他身上,闭上眼睛,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只要他平平安安,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的这天,苏元出院了。
儿子大病初愈,萧念云很高兴,一大早的就忙活着准备晚上请客用的食材。
这次儿子得病送医,孙副局长帮了很大的忙,当时如果没有这位孙副局长,自家儿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在想想都后怕,说他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还有宋书记,如果没有他,那些副院长啊主任医师啥的肯定不会在儿子的诊治上出那么大的力气。
苏妈妈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她得好好招待一下这些人。
刚开始跟丈夫商量的时候,是在家里招待客人还是去饭店,拿不定主意。
去饭店,影响太大了,一个是工程局的副局长,局里的二把手,一个是县里的书记,全县的父母官。请他们吃饭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苏家夫妻俩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但架不住外人会这么想。
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就在家里招待。
分别接到电话的孙嘉城和宋致远欣然答应了下来。
当日在医院的时候,宋致远初次认识苏明山,在担心苏元病情的同时,心里也挺复杂的。
苏元是苏明山的儿子,他跟苏明山见面,算不算是亲家照面?
饶是作为一县的书记,大学毕业的文化人,宋致远当时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挺艹蛋的。
后来把苏明山和那位孙副局邀请到家里做客,酒桌上一顿畅谈,他觉得苏明山这个人很大气,是个做大事的料子,即便没有他儿子和自家闺女之间的事情,他觉得苏明山这个人也值得一交,现在的身份地位低了些,但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做出一番大事出来,通北高架桥的事情他也清楚,那就是省里的烂摊子,做得好,承办单位和主要负责同志会在省里某些领导那里挂上号,做不好,那就得担责任,还是很大的问责。
从这件事情上来看,苏明山这人还是有魄力的,尤其是当他听说苏明山提供给省总局的那份材料的原始出处是出自苏元之手的时候,酒杯都差点掉地上。
他么的,这个小混蛋……这个小混蛋呐……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臭小子了。
心中莫名地冒起一个想法,如果闺女和那个小子再长大几岁,立马让他们结婚,这种年轻人绝对不能便宜外人。
内心有了这种想法,对苏明山和他的家庭就更感兴趣了,未来的亲家啊!
所以宋致远在家里接到苏明山的电话后,欣然应允,晚上和自己闺女一块过去叨扰。
无独有偶,孙嘉城答应赴宴的时候,也说和自家丫头一起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元有些呆愣,孙浣那小妮子不是说初六让他接驾么?怎么提前到南山了?
回南山了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小丫头,很不乖哦。
……
晚上,苏家很热闹。
不算太宽敞的客厅里,灯光下,三个中年男人围着茶几“激战正酣”。
啪啪落子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手里握着吃掉的“马”,目光紧盯着棋盘。
宋致远是此道高手,先前是苏明山跟他下了两盘,被斩落马下,换了孙嘉城,依旧不是对手。
后来两人合战宋致远,战况胶着,难分难解,宋致远的棋风犀利,常常会给人一种兵临城下的压抑感。
厨房里三个女人在忙活。
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燃气炉两个炉灶上面一个温火炖着鲶鱼汤,褐色的砂锅盖子下面冒着蒸汽。另外那个炉灶在给西蓝花焯水,挽着袖口,拿着漏勺的萧念云心里喜悦得简直都要飞了。
身边的两个女孩,都那么漂亮,一个温柔乖巧,一个清冷靓丽,将来无论哪个做她儿媳妇都一百个满意。
她美滋滋,偷偷地瞄着旁边那两张如花解语似的俏脸。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给了宋雅压岁钱,可是没给孙浣呀。
看这女孩的衣着打扮和气质,绝对不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家里肯定大富大贵,可问题是她们家再有钱有势,跟她这个未来的准婆婆没有半点关系啊。
作为苏元的母亲,对这两个女孩子实在是难以取舍,或者说哪个都舍不得,更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得端平才行。
当妈的,最会过日子了,看到好东西都想往自己家划拉。
萌生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她这种事情还是提前下手比较好。以后孩子们都长大了,感情成熟了,说不定自己儿子一个都捞不着,这个时候给点压岁钱,加深一下印象,蛮好的。再说了。关系好的父母长辈们过年的时候给小辈压岁钱也很正常。
趁着宋雅在忙活切菜的时候,她抽空悄悄靠近孙浣,牵起她的小手小声道:“姑娘,跟阿姨过来一下。”
被萧念云牵着手,孙浣有点紧张,脸蛋微红,下意识瞄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宋雅,然后心跳有些快的被萧念云牵着手走进了卧室。
关上门,萧念云从衣柜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三百块钱塞进孙浣的手里,“喏,阿姨给的压岁钱。”
孙浣脸蛋瞬间通红,急忙推辞,“不要,阿姨,我不要……”
“什么不要,阿姨给你的就拿着,嫌少?阿姨知道你们家里有钱,但这是阿姨的心意。”
孙浣咬着嘴唇,很犹豫。
萧念云低声道:“我也给了宋雅哦。”
孙浣微微一愣,低头含羞,“谢谢阿姨。”
“嗯,乖。”萧念云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