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氤氲弥漫。

石不凡伏在案上，打个哈欠。

他终于把《论世九言》抄完了。

还没喘口气，老糊涂负手走来。

检查了下石不凡的书卷，他点点头，“差不多了，这几日你好好练习法术，我和月老约了下棋，得赶紧走。”

石不凡松口气，只要不让他抄书背书，什么都好说。

何况，他挺喜欢练习法术的。

“师父慢走。”

老糊涂又叮嘱几句，而后腾云驾雾，离开山神峰。

朝阳升起。

山间的雾气散去。

石不凡打坐一会，即开始练习法术。

哪怕没有老糊涂监督，在法术上他亦从不偷懒，经常一个人从早练到晚。

他凝聚元神，眉心忽地一亮，脚下渐渐生出雪白色云团。

踏在其上，石不凡以心念驱使，云团犹如射出的箭，陡然飞上半空，助他遨游九天。

这即是腾云驾雾术！

十年间，老糊涂断断续续教他法术，腾云驾雾是他学的第一门法术。

不说学得多好，至少在崇山峻岭间飞上百里没问题。

飞上一段，石不凡调息休息，再继续施展。

如此一天重复百次，以求熟能生巧。

“好饿啊！”

练了一天腾云驾雾，直到黄昏，石不凡饥肠辘辘。

他飞落山林，准备抓几只野兔野鸡什么的填填肚子。

自从化为血肉之躯，石不凡也需要吃喝。

他经常在山野中狩猎，抓一些野兔野鸡野羊什么的烤了吃。

渐渐的，居然养成了贪嘴好吃的毛病。

每天都想弄点新花样，犒劳自己的肚子。

一路寻去。

石不凡没发现喜欢的猎物。

直至来到一条河边，看见一只白白的大肥鸭在溪水中捕鱼。

那鸭子的个头堪比小鹿，脖长如蛇，双翅如扇，一双黄褐脚掌又肥又大，一定好吃。

石不凡咽咽口水，悄悄靠近。

为了不惊动猎物，石不凡再次施展法术。

用的当然不是腾云驾雾，而是隐身。

隐身术是石不凡学习的第二门法术，连入门都算不上，半吊子不如，但抓畜生相当好用，是他捕猎的“看门法宝”。

眉间一亮，石不凡暗发灵力，身躯渐渐消失，化为无形。

小心翼翼靠近，等距离仅剩一丈，石不凡发足用力，猛地向前一扑，挥拳砸中那白鸭的脑袋。

他的力气很大。

大白鸭叫都没叫一声，当场被砸昏，倒在水中。

石不凡兴高采烈，一手抓住白鸭的脖子，一手拔薅羽毛，手法相当娴熟，不一会那大鸭子便赤条条，白嫩嫩，更让人垂涎欲滴。

他在溪旁弄了些新鲜的泥涂在鸭子身上，弄成寸厚的泥胎，而后支起火架，将圆滚滚的鸭子放在火上烤制。

这办法是石不凡自己琢磨的，烤肉更香。

一个时辰后，火堆烧成灰烬，鸭子也成了黑漆漆的一大坨。

石不凡不怕烫，灭火后拿起鸭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咔……

鸭子身上涂抹的河泥已结成硬块，一摔就四分五裂，露出大片大片的焦黄色。

可怜的鸭子被烤得外焦里嫩，散溢着浓浓的肉香，尤其那两只肥美的翅膀，膏腴鲜嫩，令人垂涎。

“好香！”

石不凡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坚硬的石牙，啊呜咬下，准备享受美味。

“嘎……”

烤鸭忽然睁开糊糊的眼睛，扯着脖子惨叫一声，像是吃了痛。

石不凡愣住，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惊到，竟呆若木鸡。

趁机，烤鸭轻而易举从石不凡手中挣脱，甩开两只焦黑的脚掌，发疯似地向远处奔逃，“俺被烤熟了，救命啊……”

这家伙，居然口吐人言！

是个妖怪？

鸭子会说话不算稀奇，毕竟昆仑山的妖精不少，但烤熟的鸭子能跑能说话，闻所未闻！

石不凡急忙起身追赶。

见状，那赤条条的烤鸭跑得更快，身上不住冒出滚滚热气以及浓浓香味，烤得流油的大翅膀扑来扑去，可怜根本飞不起来。

“住手！”

正在石不凡追赶烤鸭时，天空坠下两个腾云驾雾的老头。

一个老头长得矮胖，脑袋秃秃的没一根发丝，下巴上的胡须倒又长又密如白色瀑布，却是老糊涂。

另一个老头身穿红袍，下巴留着比老糊涂还长的胡须，需用胳膊兜着才不会垂落地面。

奇的是，他的胡须像在鲜血中泡过，殷红如墨。

正是掌管姻缘的月老，据说他的胡须是牵缘红线，随便扯一根便可让人间的男女成双成对。

“徒儿快住手！”老糊涂急得跳脚，“那鸭子是月老上仙新收的坐骑，你……你怎么把它给烤了！”

石不凡傻眼，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白鸭居然是月老的坐骑！

怪不得长这么肥！

果然，那鸭子见到月老，激动而委屈地嘎嘎大叫，扒着脚掌，腾腾冒气地奔向月老。

“嘎……主人……救俺！”

“那石头妖怪要吃俺！”

月老脸上打了一层霜，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伸手抚摸着烤鸭安慰，“鸭鸭！我的鸭鸭！你真是好香……不……好惨啊！”

说着，月老差点留下两行口水……不……泪水。

月老说话的声音又娇又细，透着软糯，如果不看人只听声，肯定会将他认作一个温柔少女。

不过石不凡认识月老几百年，对他的男相女音早习惯了，不觉得奇怪。

“月老爷爷，对不起，是我的错！”

石不凡低头认错，“请您责罚。”

“臭小子，就该好好罚你，看你以后还贪不贪嘴！”老糊涂一边说，一边在石不凡背上狠狠打了几拳。

他表面上添油加火，实则是袒护自己的徒弟。

月老看出他的把戏，摆手道：“行了老糊涂，不知者不罪。”

“谢谢上仙。”老糊涂赔笑。

“多谢月老爷爷。”石不凡舔着脸道。

“先别谢，”月老冷冰冰地哼口气，“你们师徒俩把鸭鸭治好，此事才一笔勾销。”

石不凡咬咬牙，“行！”

老糊涂教过他，有心之过也好，无心之失也罢，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

所以月老的要求是天经地义。

“上仙放心，给我们一天时间，定还您一个原模原样的坐骑！”老糊涂也信誓旦旦道。

月老满意地点点头，“明日黄昏，我来接鸭鸭。”

说着，他将白鸭安抚一阵，交给老糊涂，自己驾起七彩云团飞空而起，眨眼消失在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