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语虽然重新恢复了拍摄，但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关盈盈进剧组之前，季晴就已经开始修改剧本，在新一版的剧本中，黎离、黎一和关盈盈演的女同学搞了一出狗血三角恋。放到堕落青春剧里都会被骂的那种。

季晴甚至加了黎离吃醋，在“工作”时失神被嫖客打骂的情节。

江芷语看过季晴新提交上来的剧本后，内心是崩溃的，默默地收回了昨天那句“好说话又多愁善感”的评价。

江芷语翻看新剧本的时候，江铭也在旁边。他眉头皱成一座小山，眼睛紧盯着剧本。

江芷语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他：“你真的觉得这部戏能拿奖吗？”

这种文艺片，如果不能拿奖，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票房，虽然不能说是失败，但至少对主创来说，应该是十分令人失落的一件事。即使大家都是为了梦想聚集在一起拍戏，也仍旧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获得认可。

当然这只是江芷语自己的想法，因为她从出道以来一直都名利双收，不太能理解文艺圈的人的真实想法。

江铭摇摇头，“拿不拿奖倒无所谓……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季晴修改的部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部分都跟三个人的感情线相关，而在这其中，黎昕沂对黎一的那份喜欢却越来越淡。

江芷语只觉得这个剧本被季晴越改越乱，她尝试着去理解她的想法，贴近新剧本中的黎离，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总是在某个时刻彻底出戏，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她刚跟季晴“谈和”，不好意思再去找一次，只好跟江铭一样硬着头皮试拍。

关盈盈的戏份一上来，江芷语就有种自己从三番被挤到四番的错觉。

她恢复拍摄的第一场戏，还是和季欹对，这次加上了关盈盈。

三个人尴尬地并排在校门前的那条路上缓慢地走着，关盈盈和江芷语分别站在季欹的两边，季欹双手插兜，没有给关盈盈牵手的机会。

江芷语低着头，夕阳在路面上像暖橙色的油彩。

关盈盈酝酿许久，突然开口说：“我听黎一提起过姐姐。”

江芷语一愣，慢吞吞地说：“是吗。”

“嗯嗯。”关盈盈点点头，怕她不相信似地，“我前两天误会你们……”

关盈盈说着傻笑起来，露出小女生的笑容，脸又红了起来，“但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江芷语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季欹，对方正好也在看她，目光对在一起，像两道触电的线，江芷语先移开目光，只说：“别影响学习就好。”

这一场之后就是黎离支开黎一，和关盈盈饰演的女生单独相处。她们站在黎离家门前的暗巷里，江芷语问：“你喜欢他吗？”

关盈盈羞涩地说：“嗯，我喜欢他。”

“有多喜欢？”

黎离的话中有一分莫名的冷意和狠意，关盈盈打了个冷颤，但还是坚定地说：“我高中毕业之后就要出国了，我可以让我爸爸赞助季欹，让他和我一起出国。”

江芷语沉默了许久。

她突然抬起手，关盈盈一惊，猛地闭上了眼。

江芷语一泄气，叹了口气，甩手说：“不行，我打不下去。”

季晴改过的剧本里，黎离在这里打了关盈盈一巴掌，又被偶然被黎一看到，两人之间产生了更深的矛盾。

江芷语真的下不去这个手。

先不说改完的剧情是什么鬼的上个世纪才有的狗血言情剧，她这一巴掌下去，关盈盈的角色怎么样也不说，黎离的恶毒负面人设是立住了。

江芷语这次却不能以人物性格为由，说黎离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因为季晴修改后的黎离，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如果她不这么做，剧情就无法继续推进，和她之前的小小修饰是完全不同的程度。

季晴开口调笑道：“怎么，是盈盈的脸太可爱了，你不忍心吗？”

江芷语不知怎么，就是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嘲讽的意味来，她摇摇头，说：“不是……这样人物性格也太扭曲……”

她声音越来越小，还没辩解完，江铭摔了本子。

江芷语吓了一跳，以为江铭是要冲她发火，结果江铭扭头转向季晴，吼道：“你闹够了没！”

江芷语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到底进了什么个鬼剧组。

*

江铭这次没压住自己的脾气，连“我忍你很久了！”这样的话都喊了出来，看样子是从压着黎离的戏份不让拍开始——甚至更早，从剧本一点都不允许更改开始就积压起来的不满。

江铭冲她喊：“我来这里是拍我期待已久的作品的！不是当资本的走狗听你在这里乱改自己的作品！我相信原作者都爱自己的‘孩子’，但你看看你现在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看得下去吗？！”

他说完长长吐了口气，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剧组工作人员的证件，扔到季晴面前的地面上，“我不拍了。你让朝阳的人来问我要违约金吧。”

江芷语点点头，是个有原则有脾气的导演的样子。

季晴在这过程中一字未语。她垂着头看向地面，好像灵魂飘在另一个世界，在场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在这样的氛围下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不敢出声。

季欹到底是她的弟弟，也不担心被记恨，先一步径直地朝着江铭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芷语叹了口气，想了想，拽拽李巧然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一起离开。

李巧然连忙点点头，收拾起保温杯和外套，给她披上，快步跟在江芷语身后离开。

江芷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关盈盈还愣在原地，有些尴尬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在中途遇到季欹。

季欹在陪江铭抽烟，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穿着风衣，站在刚抽芽的树枝下过分帅气，江芷语让李巧然先走，自己慢慢走过去。

江铭抬起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季欹放下烟，冲她点了点头。

江芷语扁了扁嘴，问：“你抽烟？”

季欹说：“偶尔。”

江芷语小声嘟囔：“我都不知道……”

季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抽过烟，身上也从来没有过烟味。辛梓不喜欢吸二手烟，也不喜欢衣服上沾染烟味，她一直以为季欹是不吸烟的。

江铭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好奇，说：“你们怎么像认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