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顾诚和左倩两个人都没睡好。

顾城在隔壁的书房里辗转反侧，卧室里左倩闷闷的哭声呜呜咽咽，回荡在这片小小的天地。

左倩哭的他委屈，哭的顾诚心里如刀绞，更是让顾诚由情绪压抑变成熊熊怒火，他恨那对夫妻，更加憎恶这个命运。

一晚没合眼，顾诚摸着黑坐在阳台上等日出。

日出时的清冷空气给顾诚现在火烧火燎的情绪降了温，压下心中的愤懑。顾诚洗漱过后，为求心安，把自己的洗浴用品全部归置到柜子里，又用酒精把自己用的东西、呆的地方擦了好几遍，一直到把一整瓶酒精用完，心里才稍稍安定。

敲敲卧室门，顾诚在门外叫了左倩起床。转身走开，拧开安全锁，开门出来又轻轻地合上，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抽了两支烟。

等到第三支的时候，左倩收拾妥当，开门走出来，看到地上的烟头，顾诚蹲坐在那吞云吐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飞脚踢在顾诚的腿上，双目一瞪，“谁让你抽烟了？谁让你抽烟了！顾诚，以前说的不准抽烟你当耳旁风了！”

顾诚挨了这一脚，估摸着被踢处青紫了，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心里莫名的好受多了，他怕，怕自己爱着的女人嫌弃自己。顾诚此时心里卑微又倔强。挤着笑，把烟踩灭，“早上好，亲爱的。”

虽然在他看来两人情缘已尽，可现在顾诚还是贪心的想看到，她在乎他，而不是听到自己身染艾滋后，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和厌弃。

揉着腿，麻利的站起来，心情略好，狗腿的在前面提醒楼梯阶数，左倩瞪了他一眼，“要你提醒！”

上了车，直奔医院，把左倩指引到检查点，帮她办理好手续，和她说了声，顾诚回到自己的科室。

一个小时后，左倩流程走完，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下午再过来。

顾诚又和医院里认识的人打招呼，希望尽快拿到左倩的初步结果。

剩下就是继续在这个医院里孤魂野鬼的飘着，该吃药吃药，只不过论文之类的已经没有太多心思琢磨。师兄也体谅，没给他增加烦心事。

快傍晚时分，顾诚拿到左倩的检查单据。没有感染，顾诚大大的松了口气。

打电话把结果告诉了她，谁知半个小时后左倩来到顾诚的科室，正好师兄也在。

“顾诚，你出去，我要和师兄聊聊天。”左倩板着脸使唤顾诚，转过去，强笑着问师兄，“师兄，你有时间吗，想和你聊聊。”

顾诚递了个眼神给师兄，师兄示意收到，“有，有时间，弟妹坐。”指了指另一个座位。

顾诚捧着水杯出去了也顺手带上门。

十五分钟过后，门开了，左倩眼眶发红的走出来，找到顾诚，“我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再说。”

顾诚立马回到自己科室，“师兄？”

“唉，弟妹就问了下你受伤事情的经过，也把你昨晚和她做的决定说出来，看得出她还是很喜欢你的，人不错，有的人得知自己男朋友得了这种病恨不得和他划清距离，永不再见，你女朋友很不错了，看她的意思，是想和你继续在一起。”

顾诚没出声，闷闷的点点头，出了门。

师兄看着顾诚背影，“唉，可惜了。”

等到左倩，两人来到医院偏角的一处，坐在花架下，左倩看着隔了点距离坐着的顾诚，声音低沉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心事，“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今天一个白天，我难受也委屈，可是我喜欢你......呜....”左倩哭着从背后一把抱住男友。

一句话让顾诚眼泪直打转。

他没有回身，坚定地摇摇头，“倩倩，你才26，不着急，你还有大好年...华...”嗓子发堵说不出话。

左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诚转过身正视她，“倩倩，听我说，让我对你负责一次好吗，你会拥有美好的生活，活在愉悦的时间里，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将来子女双全，生活...美满幸福。”

“可是没有你啊。”左倩泪水越流越多。

顾城心里像被扎了一针，绞的难受。

是的，他远离了正常人的世界，那个世界将不会再有他，自己来到了废土末世。

他是可以要孩子，可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在当前的认知里，在当前的社会科技医疗环境下，艾滋是种病，它不是人类变强的一种方法，它是被别人也被自己害怕而且厌恶的东西，因为它伴随着死亡和道德沦丧。

研究者对人提出各种设想，说氧气加速我们衰老，惰性气体会怎样怎样，说乙肝艾滋是人类细胞变异，又会怎样怎样。是的，讲的有道理，可是那都是设想，在当前的条件下，这些病菌繁殖只会给我们增加烦恼，加速死亡。

人生的本质意义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答，为自己的，为他人的，而在顾诚看来，人生只不过是死后碑上刻的生卒年月，那段时光里，你与这个世界的交流。

活着，才会有意义，死了，万事皆空。

“我要和你在一起，顾诚，我不怕。”左倩咬着牙含着泪道。

这一刻，她眸子里的决然和爱惊艳了顾诚三十年来的时光。

顾诚知道，自这一刻起，哭的不成样的左倩将永远的刻在自己心底。这个世界此刻再冰冷，左倩温暖了他，这个世界再残酷，自己还是被左倩温柔以待。

原来自己没有被完全抛弃，还有眼前这个傻姑娘为了自己可以豁出去。

但是，他不敢给，也给不了，狠下心长痛不如短痛。

顾诚撕心裂肺，摇摇头，推开她，“倩倩，我们分手吧。”

这一天，顾诚，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