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不敢回头,车子走远后,边开边停,因为眼泪止不住,不断地模糊视线。
人生三十年来,第一次碰上一个惊艳了他30年时光的姑娘,这么一个姑娘若在平时就算跪着、求着都要娶回家,可惜的是造化弄人,他染上了艾滋。
他心里有坎,过不去。
当下两个人因为爱走下去,但是这份感情能在现实的压力下走多远?顾诚不敢去想,也不想去赌。他不想看到仅存的美好在现实的压迫下支离破碎,所以他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想看到以后左倩深夜痛哭,自己的无能为力,那是一种对自己人生意义的全盘否定。
别人异样的眼光来审视自己和左倩或者以后他们的孩子,顾诚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会爆棚,他受不了!
以后的生活怎么继续下去,这都是现实问题,包括孩子,难道让孩子也受这份罪?
他的爹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一出生就要背负一份现实的残酷?
自己的人生已然一塌糊涂了,他不想拖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受这份罪,更不想自己的孩子来这个世界遭罪。
罪是我的,由我来赎!
泰坦尼克里面,Jack最后对螺蛳姑娘说的,?Y to get out of this... y to go on ao make babies and watch them grow ao?die?an old lady, warm i here. Not this night. Do you uand me?
这也是顾诚这么个矫情的人所思所想。
晚上回到小屋,没敢开灯,他现在只想在黑暗里待着。
经受了一个白天的折磨和内心的拷问,经历了情绪发泄和自己亲手硬生生毁灭自己的爱情,顾诚想和现实也想和自己妥协,战争打到这个地步,顾诚想歇口气。
这种一鼓作气的破坏现有一切的美好,让顾诚陷入了颓废和丧的境地,他想歇口气回归自我。
进了房间,躺在还有女友香味的被窝里,特别安心,更多的是感激能遇着这么一个姑娘,在他最黑暗的时候尝试给与他温暖和帮助。边哭边笑,“谢谢。”
埋进枕头,顾诚也认了命。
一觉到天亮,醒来时眼睛红肿,枕头湿了大半。
上午给老爸打了个电话,说中午回家吃饭,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们说一下。
然后开始大扫除,收拾整个家,先用酒精擦手,带上手套,再把家里物件全部一一分辨,该扔的扔,该洗的洗,忙活了三个小时,战果出来了,左倩的东西,他没碰过的保留,其他的全部处理掉。然后,整个家里进行消毒,他知道,这些就是求个心安。
中午,他开车回父母家,20分钟就到了,收拾了下心情,敲开门。
“老伴,你宝贝儿子,回来啦。”老爸开门,回头打趣老妈,又迎着儿子进门,递过来一双拖鞋,“怎么今天没和倩倩一起?”
一句话惹哭了顾诚,就像小时候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爹妈倾诉。“爸...”
父母有点惊慌,看孩子哭的狼狈,很心疼。
关上门,顾城也没隐瞒。
自己父母性格上还好,心思也不重,都是直来直去的,不喜欢藏事,这也是他愿意倾诉的原因。再说了,一家就这么三口,老爹老妈已经奔六的人,以后出现万一的情况,自己父母还不知道,连准备都没有,对他们而言伤害更大。
原原本本的讲述清楚,安慰了父母,也告知下一步的具体治疗方案,以及医院还有一些体系对自己这块的帮助,老两口才悄悄松口气,但还是愤懑难平。
“那,倩倩怎么办?”老妈期盼这个儿媳妇很久了。
“我和她分手了。”
老妈目光一暗,缓过来安慰儿子,“分了好,不要对不起人家。下次我和你爹再到她家去一次,当面诚恳的和人家说一声。”
和父母在一起分餐吃饭后,顾诚去掉后顾之忧,开始收拾心情准备以积极态度面对现实中的遭遇。有生之年,狭路相逢,顾诚败给了现实,也败给了艾滋。
即使败了,顾诚也不能堕落下去,自己还有爹妈在,不能让他们跟着坠入深渊。
人生再惨,只要还有一口气,生活就得继续。
以往的追求和欲望以现在的基本盘有点不合时宜了,顾诚被动的改变着自己。
马斯洛需求理论里,顾诚已经开始了类似于消费降级,欲望方向转变和调低。
现在自己还得继续治病吃药,博士这个学位继续刷刷看,看看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另外结婚成家就不去想了,已然放弃;但还是要攒钱,毕竟想给自己爹妈攒一点养老钱防身。
下午四点回到医院,开始整修,收拾一下这些天被忽视的种种文件还有学习资料。而顾诚不知道的是,自顾诚离开家以后,老两口抱头痛哭。
一场病让一个家看不到希望。
“老头子,以后不要当着诚子的面哭,他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咱们别给他添堵。”老妈抹了一把眼泪,替儿子心疼,想想以后的顾诚的难关,又是一阵难受,止不住的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诚子以后这日子怎么办呢?”
老爹红了眼睛。
忙碌的生活又开始了,好像和以前一样,可是却天差地别,顾诚被动的弄丢了一些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不让自己瞎想,顾城开始麻痹自己,疯狂的刷论文,在网上查找一切资料,有的时候看的自己头脑发胀,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论文,废了,重写,立意不好,重写,就这么和自己折腾着。
师兄在一旁也挺可怜顾诚,又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要是自己也在那场突发事件中不幸感染上,或者以后不小心的职业暴露,想想都不寒而栗。师兄清楚顾诚的选择,没多劝,把自己资料库里的那些东西全部发送过来,让顾诚有东西慢慢折腾。
过了一个星期,左倩来了一次医院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顾诚远远地看了眼就躲开,瘦了,没敢多看。
后来回到科室,师兄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封信,“左倩过来找你,见你不在,现场写封信放那了,边写边哭。”
顾诚拿起信,看着封面上熟悉的字迹,心里暖洋洋的,又难受得紧。
打开信纸,快速浏览一遍,大体意思是说,回到小屋那边去了,看你收拾处理了不少东西,在里面住了几晚,一直没见你回,今天自己就要搬走了,这段时间事情纷至沓来,心累的很,双方父母也碰了面,两人的婚礼取消了,希望以后顾诚不用躲着她,能偶尔让她知道自己活得很精彩,很快乐,这样她会安心一些。
一些字被泪水晕染开来,顾诚读信读的难受,更不用说写信的左倩。
收藏好信纸,把思念和愧疚放在心底。
顾诚难受的样子,师兄看不过去,想了个法子,“诚子,我知道离咱这不远的一个医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临终关怀点,你可以去那边当个志愿者试试看。
你心里一直这么憋着也不是个事,现在的人脑力活动的多,你最近又碰上这么个事,心情难免抑郁,咱就换个角度,就去当义工试试看,用体力劳动带动精神。
另外只要不影响你写论文就行,导师这边也挺关心你的,特意嘱咐我要多开导你,我觉着你总得有个渠道让你发泄和外界沟通,转移自己的情绪和注意力。
再说白一点,那个临终关怀点里收治的都是一些癌症晚期病人,正常人或许会歧视咱们,那我们就找那些癌症晚期将死之人,他们不会在意你是否有艾滋的。”
顾城思考了半天,最终点点头,准备明天就过去看看,和师兄合计合计,交代好事情后,请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