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漱湲看着沉默不语的陆青，也不催促其立刻给出答案，即便是她有所倾向，但是面对对方，依旧做不到一言而决的程度。

“我如果不同意的话，你就不会做这个交易么？”陆青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丝毫不相关的事情。

陆青不再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默不语，也让李漱湲舒了一口气，万一不管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那绝对会让她头疼不已。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我被推到需要作出这个选择的境遇时，究竟会如何选择，”李漱湲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过，当我说出这句话，便明白了自己心底里倾向的怕是分门，毕竟做好队长的工作，才是我应该尽的职责。”

“我明白了，如果你坚持不做交易的话，我反而要劝一下你。”

“我想，你的出发点，不会是木涂，或者是其他队员，难道是想要报答一下我对你的照顾？”李漱湲笑着问道。

“如果你们没有通过‘实力检测’，结局会是如何，也不用多说，那时候，我即便是想要报仇，也不知道应该以何种理由留在风信城了，我怕再次失去这个机会。”

陆青的答案并没有让李漱湲感到意外，自从知道他姐姐的消息之后，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围绕的便只有一个核心，或许在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心里还能装下其他东西，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个目标也在他的内心中发酵。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但是之前时机并不恰当，现在的话，这个问题已经摆在了面前，所以我也就趁机问出来吧。”李漱湲正了正脸色，开口说道。

“你真正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你想怎么做？”

陆青原本盯着地面的眼神，慢慢抬起，盯在了李漱湲的脸上，李漱湲也因此看清了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恨和暴戾，内心情绪的复杂状态也带动了表情的变化，她此刻竟很难再从对方的表情中推敲出他的想法。

“我其实每天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在没看到他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还没有问完便会直接涌出来，一想到他，我便恨不得将其撕碎，将能够想到的所有刑罚手段用在他身上，即便如此，都无法浇灭我内心升腾起来的怒气。”

“看到他第一眼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出手都没有经过思考，我后面想来，那一刻，是复仇的愤怒控制着我，我不过是情绪宣泄的媒介工具罢了。若是那一刻，我真的完成了复仇，那么情绪变也会因此宣泄出去。”

“那么，还剩下的是什么？”

李漱湲在心里说了一句“行尸走肉”，却并未开口，而是等着陆青继续说下去，她明白陆青此刻的心理状态，那种满腔复仇怒火向着理智思考的状态转变，在之前，木头不过是一个缥缈的名字，那么满腔的怒火或许会驱使他奋进，但当木头出现在眼前，变成一个具体的目标时，那么满腔的怒火只会让他盲目，让他沦为怒火的奴隶。

这种状态的转变因人而异，有的人在看到目标的第一眼便完成了转变，有的人在碰壁三五次后才会调整自己，当然，有的人，则会完全沦为被情绪驱动的工具，最终毁灭了自己。

不过，若是陆青真到了那种地步，她便要采取强制措施，不可能眼看着他走向毁灭，不过，虽然不知道陆青为何会这么快觉悟，但李漱湲心中却是产生了几分欣慰之感。

“我在牢里，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静下心来了，没有人关注我，那种愤怒也暂时消失，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问题，我要追求的复仇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将对方大卸八块，就能够安慰我，慰藉我姐姐的在天之灵？”

“我想你姐姐并不希望你的生活被复仇所填充，即便是复仇，我想你复仇的对象也不应该是木头，你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你姐姐，最希望的是你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甚至，你要将她的那一份活下去。”

李漱湲再次将自己说了多次的话拿了出来，即便陆青已经能够将对方那一套话背出来，依旧能够从对方话中听到诚恳，他明白，对方从心底里就认为他应该选择遮掩的生活，而是不是为他姐姐报仇，但在他坚持时，也并未阻止他，强制他去选择她所认可的那一条路。

“心难平，谈何平安、快乐。”陆青心底暗叹一声。

“我想到，要是一个傀儡，一场大火，山石洪流之类，甚至是一头野兽伤害了我，我只会自认倒霉，而不会升起复仇的欲望，因为我知道，我哪怕将傀儡破坏，把大火熄灭，碾碎山石，填掉洪流，除了让自己筋疲力尽外，没有其他任何好处，他们感受不到我在复仇，我在为他们伤害了我而复仇。”

“他呢，他知道，他会知道，”李漱湲听出陆青的语气中有些不稳定，但之前话的铺垫，让她此刻只能默然听着，“他知道姐姐的事情会对我有所伤害，他会知道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让他在毫无知觉中死亡，让他在毫不知情中死亡，那都不是我要的，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的性命本身，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性命对于他来说，也不再在乎，或许，死在我的手中，他可能都会觉得也算是对姐姐的一个交代。”

“我的复仇是什么？是对他的一种成全么？！”

“然后，我的心告诉了我答案，只有他感到痛苦，感到对自己当初行为的悔恨，我才会感觉到达成了自己的复仇目标，若是他的痛苦与悔恨伴随他接下来的所有活着的日子，那么我又何必将他从其中解放出来。”

“或许，只有看着他这样，我才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陆青说完后，眼神坚定的看向李漱湲，而李漱湲显然未从对方最后的陈述中恢复过来，这一番话从陆青的口中说出来，显然对她的冲击很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青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中所求，面容上的表情也恢复平静，也不在乎李漱湲有何反应，直接选择离开。

“小红，你若是看到今天的他，又会有何反应。”李漱湲看着陆青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