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队伍最前的帝国的八皇子，也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洛枫以墨震的身份生活了将近一年，似乎连性格都带了墨震的几分味道，一想到要亲手杀了八皇子，竟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八皇子没有这么讨人喜欢，那也没必要杀他了。红莲国当今皇上的八个子女中，唯有八皇子由帝王之相，称得上是个全才，若不出意外，皇帝和内阁会选择他作为太子。红莲国崇尚实力，只要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够强，就能受人尊敬，相比之下，长幼之序倒是次要了。

“听说血齿者也住在这个塔里。”上楼时，洛枫听见身后的人在悄声交谈。

“我也听说了，齐星阁的人三天前就到了。”另一个人道。

“好像是五楼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看看将军放不放我们。”

两人说得起劲，却没有注意到从身边经过的一对少男少女。洛枫见状不禁好笑，心想这两人连血齿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能去看谁？不过话说回来，洛晓身边那个女孩，又是谁？

洛晓没有告诉洛枫生命之种的变化，但洛枫却告诉了他混入帝国军校的计划，所以并没有在认出在队伍中的洛枫时感到惊讶，只是没想到当时在街上碰到的那人竟然就是目标。

“那你现在，是叫墨震了吗？”洛晓默默想道。

这一天早上，洛晓见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其实也算是一百二十年前的故人，若非是他，洛晓和洛枫都不会活到现在。送走客人之后，洛晓才和兰语上街闲逛。没想到刚好碰见哥哥。

“今天我们去哪玩啊？”红莲国的人走后，郑子都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感受到二人看向他时眼神中带着的疑惑之情，他解释道，“颜长老说今日要去会一友人，便让我来顶班。”

“嗯……问洛晓吧，之前都是我决定的。”兰语道。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洛晓想也没想就问道：“风神谷的人到了吗？”

郑子都显然没有想到洛晓会问这个，回道：“他们应是下午到，怎么了？”

“只是一问，今天到城东走走吧。”如果有的选的话，他还是想待在房间里。

相比之下，风菁除了待在房间以外，根本无处可去。十天的比武，她被抽中五场，次数稍微多了点，不过任何人和那位被抽到十三次的倒霉鬼一比，都算少的了。

隔壁那个小孩也留了下来，他只出战了两次，但都让人印象深刻。风菁还记得看他第一次战斗时的那种震惊之感，那是在比武的第二天第二号台的第三场，那时风菁没有被抽中，便在楼上借着先前买来的千里眼看的对局。那是她第一次用这个东西，等她调清楚时，场上的两人已经战作一团。

尤兼的对手表现得中规中矩，倒是没有什么出彩之处，问题在于尤兼身上。尤兼的年纪应是十一二岁，如果从五岁开始修炼的话，到现在也应有四层灵塔的境界，十岁之后开始修炼算是起步较晚，但在短时间内也能筑基。如果到十五岁仍未到达二层灵塔境，就可以直接判定为不适修炼。

而尤兼……虽隔得很远，但风菁也能看出他的一招一式中完全不带任何灵气波动，就像是仍未开始灵力修炼一样。她本以为是尤兼所学功法特殊，能隐藏实力，但观战时间越久，先前的推断就越发确定。

“没有灵力的人，为什么要进飞仙岛？”风菁想不通，这几与送死无异。但很快她就被尤兼奇诡的枪术吸引住了。

尤兼的枪法看似简单，实则变化繁多，同时丝毫不拖泥带水，根本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水平。他唯一的缺陷在于身法腾挪，但他的枪尖一直如毒蛇般紧紧地盯着敌手，根本不给对方一点欺身或是喘息的机会，对方仅有的一点灵力优势也被其招数的巧妙所压倒。

千里眼中，那些原本不看好尤兼的观众，也不禁为此喝彩连连。

之后的第二场也是和第一场一样的过程和结局，风菁记得第二场的对手同样也是第一场的观众之一。

“如果我对上他，会是什么结果？”百无聊赖中，风菁向自己抛出了这个问题，只可惜她修为不够，不能演算出结果。

正想间，又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摘星塔爬去，队伍的首部，一面银底金边的旗帜在空中不停舞动。这是一面她再熟悉不过的旗，旗上写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字——“风”。

她很清楚人仙境以上的实力可以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她也很清楚自己戴着的面具在仙级人物前隐瞒不了自己的身份，但她还是忍不住拿起千里眼去观察那支队伍。

“你在哪？”她调着千里眼，看着镜片中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我要找谁？是父亲、风凌，还是风濂、云霂？反正不是谷主。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你怎么了？”面对尤兼疑惑中带着关切的眼神，风菁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不知所措也不会敲响尤兼的房门吧。

“我有个仇家。”风菁听见自己说，“他们发现我了，我得在这避一避。”她决定相信尤兼。

“他们知道你住隔壁？”

“对，他们看到我了。”我不应该心存侥幸的，风菁暗暗后悔。

“那，那……”尤兼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第二个字。

风菁虽然与尤兼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瞧得出他胆小怕事，只是现在事态紧急，只有先躲在这里避避风头，谅他也不会说出去。“我会尽量隐蔽气息，他们纵管胆大，也不会乱闯别人的房间，倘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从这里跳出去。”风菁尽可能地打消他的疑虑。

“那你先坐床上吧，我坐门边。”他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风菁点点头，走了过去，床头边就是窗户，但只要注意点就不会露出身形。她坐下时，听见尤兼又道：“你戴着面具，他们怎么会认出你？”

“我当时没戴。”风菁扯谎道，她懒得跟他解释仙级人物的感觉有多灵敏，此刻若不是在临仙城中，谷主恐怕就要散布魂力来捉她了。

“哦。”尤兼相信了她，毕竟此时他自己也没戴面具。

坐了一会儿，却听得隔壁传来敲门声。“好像是你的房间。”尤兼轻声说道。

风菁点点头，凝神细听。敲门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阵就停止了，过了几秒钟，尤兼的门被敲响了。“难道发放传送符的时间提前了？”风菁心中疑惑。

尤兼看了看风菁，转身开了门，门外是一个穿着素衣的美貌女子，身旁站着这一层的管理。

“我找风菁。”女子率先开口道。

尤兼脸色一变，忙要关门，却被女子一手拦住，随后身后传来风菁的声音。“让她进来。”

颜玖微笑着走进门，道：“我说怎么没人，原来你在这里。”

门外的负责人行了个礼，道：“既然人已找到，那我先走了。”看来是刚才进尤兼房间时被他看见了。

尤兼关上门，立在一侧。

颜玖看了尤兼一眼，道：“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风菁也看向尤兼，眼神中有询问的意思。尤兼很知趣地道：“那，我在外面等着。”他走出去，带上门。门上被施了法术，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颜玖刚坐下，风菁便问道：“有什么事？”

“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颜玖反问她。

“我想找人说说话。”

“哈，那我是送上门来了？”

风菁不语，只默默打量着她。

“真像。”颜玖道。

“谁？”

“血齿者。”

听见这个称呼，风菁猛地抬起头，但紧接着又把头低下，问道：“你来究竟想干什么？”

“想聊聊你的师父。”

“你是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她比你老。”

颜玖看上去很开心：“呵呵，谢谢，其实她比我小两岁，我八十一，她七十九。她现在怎样？”

“与凶兽为伴。”

“啊，她变了。”颜玖道，“你跟师父学艺时也戴着面具？”

“不，我是……避仇人。”

颜玖神秘一笑，道：“你的仇人，姓风？”

即便戴着面具，风菁也无法掩饰慌乱，她强作镇定。刚缓过来，颜玖又道：“你叫风菁，对吧？”

风菁站起来，直视颜玖。

颜玖笑道：“我猜对了。”

“你想怎样？”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可是想了好久该怎么说的呢。”

风菁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即便见识如颜玖也不由得一惊，这种肤色已经不是常人该有的颜色了，它只属于死人，毫无生机，只有那双眼睛和两片薄薄的红嘴唇还透着一丝活气。

“你比我想得更漂亮。”颜玖注意到风菁连眉毛也是白的，“你染了发，却漏了眉毛？”

“假发。”风菁说着，将伪装摘下，露出里面白色的齐耳短发。

“你这样更漂亮。”颜玖继续夸道，但看着风菁并不领情，也只能无奈续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很奇怪洛晓对你的反应，在齐星阁他接触的女孩子也不少，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会出现那种表情，像是怕些什么一样。而且以你目前的修为，不管你怎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功夫路数，在我眼里，还是很难摆脱掉风神谷的风格。我不知道洛晓前十年都生活在何方，但自入阁以来，唯一能跟风神谷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去年那次，那次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了风神谷在追捕某人的消息，我猜那一定是你对吧？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找你聊聊，碰巧进塔时遇见风神谷的人在入口喧闹，也让我更有胆子了些。”

从风菁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只听见了最后一句。颜玖微微有些不快，道：“放心好了，在临仙城内没人敢乱来，飞升塔内的人更是被严格保护，即便风神谷谷主来了也得低头。”

风菁没有不相信她的理由，即便颜玖是站在血齿者一边。“你知道他在风神谷干的事情吗？”

“知道，他害死了一只逐风兽。”

风菁皱眉道：“那逐风兽是我从小养大的。”

“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很能理解。”颜玖还记得那条狗的模样和它看见自己拿起屠刀走向它时投过来的无辜的眼神，那是乱世的记忆。

“你看看我的样子，除了逐风兽，还有谁会接纳我？”风菁很不满颜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十岁以前，她没有任何身为人的朋友，即便后来的风濂云霂二人，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带着同情。

“我不是来劝你原谅他。”颜玖的声音一如开始时一样平稳，“我没那个资格，我只想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实。”

颜玖将离远寰告诉她的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血齿者现在的魂力几乎与登天境巅峰的人持平，我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形成的，但确实会有定期产生的魂力混乱导致昏迷。”

“但他也有责任。”风菁道。

“你总是以为我想为他开脱，不如直说，你的修为在侪辈之中确实不凡，但杀不了他，你离他三丈时就会被发现。”

陈己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能亲手杀血齿者是很可惜，但她只要结果，不重过程。“我明白。”风菁道。

颜玖叹了口气，道：“你是……她唯一的徒弟，我实在是不希望你出事。”她说着，从乾坤盒中取出一个护腕递给风菁。

“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不想你出事，想必你师父也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把它戴在手上，注入灵力可以当盾牌用，那上面的铭纹可是出自莫逢门下。”

风菁的装备确实少得可怜，她接过护腕检查了一番后戴上，稍试了试，效果可称得上极佳，她从未用过如此趁手的东西。“多谢……前辈。”

“若不想谢，不如不谢。”颜玖笑道，“我走了。”她起身开门，和门外的尤兼调笑了几句，便离开了。

尤兼红着脸走进来，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当他抬起头，正眼瞧着风菁时，却呆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风菁看着尤兼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她戴上面具和兜帽，把假发揉成一团塞进乾坤盒内，擦着男孩的肩走了出去。

直到晚上亥正初刻的钟声敲过之后，离远寰才回到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颜玖手捧着书，坐在他的床上。

“长老，我都十五岁了，你就不能不随便进我房间吗？还有你这衣服也太嫩了，咱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有点样子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姑娘坐在我这呢。”离远寰抱怨道。

“整个齐星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和那个许师姐如胶似漆如糖似蜜，你还指望再找其他姑娘？”颜玖放下书，道，私下里，离远寰已经不知道提过她年龄多少次，她现在也懒得计较了。

“好吧好吧，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困了，要不然躺着说？”离远寰坐到床的另一侧，但实在不敢真的躺下。

“这个东西，你戴在身上。”颜玖把串着一个透明小珠子的项链交给他。

“什么东西，祖传宝珠？”离远寰把珠子戴到脖子上，“好丑啊。”

“丑不丑另说，如果这东西亮了，你就得注意周围，小心危险。”

“那就是护身符呗，行行行，知道了，我不摘就是。”

“只盼你不是嘴上说说。”颜玖拿着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