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菁起床时,两条龙已经飞走了,坑中还有大半人都没起来。她无事可做,只有绕着坑边的石壁散步。石壁很光滑,空手根本无处着力,如果四面都是如此,那么在坑中的人就很难出去了。但若昨天白龙告诉洛晓的是实话,那么某处该有通向外面的通道才是。
风菁正想得入神,前面十丈开外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一只四足灵兽,她还未反应过来,又有几只灵兽从石壁上钻出,但那石壁却纹丝不动,彷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原来是这样。风菁恍然大悟,原来一部分的石壁是幻象,在灵兽走后,她用剑在幻象形成的石壁两端刻了标记。
风菁在外面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营地。营地里热闹非凡,人和灵兽玩到了一起。
“风菁?”在目前的情况下,被人叫出本名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但好在那人是风濂,她也就不在意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风旗镇,七个月前,时隔多日,风濂还是那个风濂,留着乌黑的中长发,穿一身白色短袍,只是面容不再现当初的圆润,反是像被刀割过一样变得棱角分明,个头也长了不少。他的嘴角依旧微微扬起,只是周围多了几根柔软的胡须,眼中闪动着光芒,一看便知道他浑身充满活力。
风菁摘下兜帽,尽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我。”
风濂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差点没认出你,我……听说你……”
“逃出来了。”风菁道,同时双脚向外移动,想离人群远一点。
“是为了毛毛?”他说出那只逐风兽的名字。
“对,血齿者杀了他,谷主却不想追究。”
“这也不能怪谷主,血齿者潜力巨大,是各个势力都想拉拢的存在。”
虽是事实,风菁却不免有些生气:“你呢,你也想拉拢他?”
风濂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冒险了,且不说你能对血齿者怎样,若是你被谷主抓住,岂不更加糟糕?你回去后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谷主,好好认错,我会求情,谷主的责罚应不会太重。”
风菁看着他,忍住笑意,风濂前面的话还算有理,后面半段则实在天真。她道:“风濂,你知道朋友和知己之间差多少吗?”
风濂茫然道:“什么意思?”
“我自出来,就没想过回去。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你再多言,我们便绝交吧。”他人真好,但从来都不了解我,风菁悲哀地想,也许怪我从来不让人了解吧。
风濂想不到只聊了几句话就谈崩了,慌忙之中拉住了风菁的手,不让她走。“风菁……”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先走了。”风菁淡淡道,用另一只手将他掰开。
以前,风菁觉得风濂和云霂像是她生命中的两个小太阳,给予她在人世间稀缺的那点温暖,现在想来,他们只相处了两年而已,风菁也从未向他们敞开心扉,他们又能理解自己多少?
风菁已经十五岁了,如果谷主一直用灵力给她续命的话,兴许能活过二十,但如今,最多再过两年半的时间,她就会被体内那股死气杀死,不知把这件事告诉风濂,他会是什么表情。逐风兽的死,只是她逃出风神谷的原因之一,除了她要在飞仙岛寻找能救自己的药草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谷主为她定下的婚约。
按普世的习俗,女子在十六岁即是成年,可以成亲,谷主便将她许给了风神谷中另一个小世族,这样即便她死了,也能发挥点作用。
既然没几年好活,风菁自然不会在意太多,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这些事情,风濂不会知道。
风濂的反应让风菁很是失望,她回到帐篷之后,这一天再也没有出来。
等到这一日结束时,各个势力的人都集合起来清点人数,齐星阁的人到了二十个,武试前十的除去陈谈和王骁外都已到了。目前无人伤亡,也就是说还有一半多没到。而现在坑中人数终于突破了一万。
天黑不易寻人,只能明天再找了。
洛晓知道别人的话往往只能信一半,两条龙虽然看着诚恳,但目的也未必就那么高尚,多少还是得防着点。当晚,他在龙坑内隐隐感觉到了地下传来的一股灵力波动,于是找到哥哥,与他谈了,又回到营地,和终于出现的离远寰也交代了几句,这才算把这一天的事情做完。路过风菁的帐篷时,洛晓见里面蜡烛还亮着,又鬼使神差的上前叫开了门。
“做什么?”风菁看到是他,很是意外。
“我听许千曲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可发现什么奇怪事?”洛晓道。
毕竟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风菁就如实说了石壁的事。
洛晓想了想,轻声道:“你明天再去那看看,做个标记把通道标出来,标记不用太小,刚好到你一眼能看出来的程度就行。”
“知道了。”风菁突然想到如果洛晓知道她早上出去的事,那也应该知道她在帐篷里待了一天的事情。
“还有,绕着石壁走一圈,看看其余地方有没有通道,都做出记号。”
风菁点点头,答应了。
洛晓嘴张了张,终是没说什么,走了。
没走出几步,洛晓就被人叫住了。“那个女的好白啊。”虽没提他名字,但很明显这话是对他说的。
洛晓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谁,一般来说只有厉馨瑶会主动找他说话。“你的伤没事了?”他想岔开话题。
厉馨瑶看了看左手臂上缠着的绷带,道:“没事了啊,你不是检查过吗?”
“我忘了。”
厉馨瑶凑上来,道:“你和那女的是在飞仙岛认识的?”
“是。”
“她叫什么名字?”
“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厉馨瑶回头望了望风菁的帐篷,道:“因为你很少主动和女生搭话啊。”
“她叫陈瑾。”洛晓道,“劝你不要当面说她长得白,即便是夸她。”
“为什么?”
洛晓猜得到为什么,但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说不知道。
“许千曲说她很强。”厉馨瑶继续道。
这点洛晓深有体会。“她的功法很奇特。”
“怎么个奇特法?”
能不能不要再谈她了?洛晓有些不耐烦地道:“她能把刚用过的灵气再收回体内。”
“什么?”厉馨瑶难得露出的表情,“还有这种功法?”
洛晓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哪知厉馨瑶仍紧跟不舍,又轻声在他耳边道:“你小心些她。”
洛晓不知厉馨瑶何出此言,据他所知,许千曲可从未表现出过对风菁的敌意。“怎么说?”
厉馨瑶道:“刚才我看见你们在帐篷口说话时,她的眼神中有杀意,是看向你的,你感觉不到?”
自遇到风菁的第一天开始,洛晓就一直浸泡在这种浓厚的杀意之中,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厉馨瑶刚才至少待在距离两人十步之外,天色昏暗,竟也能看得这么清楚。“知道了。”话说回来,厉馨瑶的观察力好像一直很强,必须得防着点。
“入心点。”厉馨瑶叮嘱道。
到了洛晓的帐篷前,厉馨瑶才终于离开,洛晓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还得找找尤兼。”
十天后,坑中已经有了四万五千多人,差不多也是齐了,但洛晓却谎报道总数有六万人,打算再让两条龙出去找一天。
“还有一万?”厌方很是疑惑,“这几天每天接到的人都在减少,最后一天都没接到多少人,你确定还有一万?”
洛晓转身看了一圈,各人已就其位,庐鸮不知去往何处,不见踪影,至少可以确定她不在龙坑附近,如此,就动手吧。洛晓从乾坤盒中取出了一个信号弹。“我记错了,应该还差五千。”
厌方眯着眼,道:“不必了,现在的人数已经足够。”
“那便好了。”洛晓说着,点燃了信号弹的引线。
“你这是做什么?”
“我叫几个人过来,把话传下去。”
信号弹升上天空,在空中绽放出了另一个橘黄色太阳。
“没什么话好传的,嗯?”厌方本想飞上天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厌方?”洛晓从腰间取出长剑,走到厌方的脖子下方,寻找那一块逆鳞,“你父母在哪?”
“你……”厌方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挣扎,“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魂力?”
洛晓找到了目标,把剑轻轻抵了上去。“我在问你,快说!”
远处,位于坑中心的那颗蔽天树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将地面也震颤了,千枝万叶随之剧烈摇晃,随后,中央处一道乌黑的浓烟突破阻碍,冲霄而上。这时厌方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迅速连成一线,向中央靠拢。
洛晓不想耽误时间,将剑递进了一分,鳞片下,流出了几滴血。“快说!”
厌方的魂力中满是痛苦:“我母亲……母亲被我支走了,父亲……今晚……就到。”
“多谢。”洛晓手上猛地一送,长剑直没入柄,厌方的龙头无力地垂下,激起一片灰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