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攥在巨爪里的七十一已经半死,但以他地仙的体质,应该还能活一会儿。
重霄在傀儡的保护下走上前,那巨爪也降低了高度,放在了地上,但仍没有松开七十一。
这已经足够了。
“七十一,”因为缺了一个牙齿,说话难免漏风,故而他用魂念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七十一看着他,禁闭的嘴一阵蠕动,随后朝他吐出了一口血水。
这血水自然是被傀儡拦下。
重霄面不改色继续问道:“是谁教唆你的?”
七十一忍着剧痛,嘶吼道:“我不叫什么七十一,我有名字!”
“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七十一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时无役。”
十五亿?这不还是个数字,就是大了点。
重霄压下这个想法,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而此时不该如此。
“那么,时无役,是谁让你做这些事的呢?”
时无役嘶哑的喊着:“为什么我必须受人指使?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
自愿被人当棋子?重霄并不认为从小被压制着个人思想的七十一能自己做出这种决定,叛徒只可能出现于被当作小队领导培养的人身上。
他想起了一个人:“当初,一个半月前,那名叛徒,叫六十二的,是他让你做的这些事,对吗?”
他瞧见时无役脸色变了,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又是那名叛徒!重霄握紧了拳头,可惜当初做决定的不是自己,而是齐星阁,否则绝不至于出现今天的情况。
六十二现在明显已经不仅仅是要求自由了,修为被废之后,他必然已经记恨上了自己,否则没必要冒着风险与承天宗人接触。
重霄记得很清楚,抓住杨克和叛徒的那天,七十一也在场,也许从那时起,七十一便开始自疑了吧。
“时无役。”他道,“你是为了什么?也是自由吗?”
时无役的脸上混杂着痛苦与不甘,他每哽咽一次,便触动一次身上的伤口,也便皱一次眉。
过了会儿,他才回答重霄的问题:“我只想回家,见自己父母。”
“你父母在哪?”重霄问道,余光中,风菁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
“他们……也许还在红莲国十方城中,我不知道,我七岁时进承天宗,现在已经过去五十年了。”
“嗯,很抱歉,今天你肯定是活不了了,你身上有什么信物需要我转交给你父母吗?”重霄尽可能表现得像个好人。
时无役眼中又涌出泪来:“你……大人,对不起,你可能没法活着出去了。”
“什么意思?”
“我……已经告知了中原魔尊,你的所在。”
“那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人来?”
“魔尊,不信我,他要我亲自把你带出无人区,才能放过我,我身上,被下了焚魂印。”
“那那两个人是?”
“我知道这里会有陷阱,但魔尊不肯派兵助我,我只能去寻了两个不怕死的雇佣兵。”
重霄还想问问他魔尊的动向,转念一想,中原魔尊五百年的阅历,怎么可能会把动向透与时无役知晓。
而且,就算魔尊现在还未包围此处,那他逃出去也是凶多吉少。
魔界的年轻人很少,大部分年岁都在几百岁上下,且几乎人人从事修炼,所以真魔级人物遍地都是。
同时,魔界人对本界的归属感很强,因此,作为有可能给魔界引来灾祸的人,只要重霄被发现,就是必死之局,唯一的悬念只是死在何处,被几个人打死。
“大人……”时无役的声音将重霄从思考中拉回。
重霄抬起头,看着他,抑制着不让杀气显露。
“大人,”时无役血与泪覆盖之下的脸色除了痛苦,还略显期待,“我父母给我的信物被承天宗收去了,能麻烦您转交吗?”
“可以。”重霄随口答应道。
“还有,过去这么久,信物可能也没了,大人,能把我的头颅砍下来转交我父母吗?小时候,他们一直很期待我长大后的模样。”
时无役说着,目光却碰上了重霄一脸冰冷的神情。
“不不,不带头也无所谓,我,我身上有一封家书,大人……”
“我不会为你白费力气的,”重霄已经确认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了,“现在去死吧。”
“大人……”
时无役愣住了,都没感觉到巨爪开始移动,直到被拖入小丘之下的黑暗前,他才开始吼叫:“大人——你来日必将惨……”
怒吼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喀拉喀拉”,如狗咬肉骨头时发出的那种咀嚼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进食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重霄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说话的对象换成了小丘下的那只巨爪的主人。
“前辈,这人够了吗?”
“不够,至少得再来两人,呵呵。”小丘下的声音若雷鸣一般震耳。
“我想,过几日会有更多人前来此地。”
“很好,重霄,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一个能让天下大乱的家伙。”
“嗯,多谢前辈夸奖。”
“呵呵,你这句话我也听重雒讲过类似的,语气和你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父子。”
重霄笑道:“家父未有我这般阴沉。”
“那倒是,还是你哥哥的性格更像他些。”
风菁早已默默撤到一边,现在,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重霄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兽王来的,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怎么会这么巧就碰上重霄父亲的故交。
时无役临死之前的表情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不断地回味着那表情中的意味,心中越发的感到寒冷。
自重霄的身份暴露之后,她就一直在看有关六界大战的史书,重霄的经历,在正史中占有足足五百字的篇幅。
因此,她很同情重霄的身世,换做是她,如果在六岁时亲眼目睹那么多亲人惨死,见过那么多血腥惨烈的场面,恐怕现在见着灵界人就只会萌生杀意。
更何况,兰语曾悄悄告诉她,重霄几乎每个晚上都会重温一遍那段记忆。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就疯了吧——这是她当时的想法。
所以她很纠结,因为她也同情着时无役的遭遇,这让她想到了自己。
只是,并没有时无役这么惨。
在重霄和兽王谈天,回忆重雒事迹的时间里,风菁为那两名魔界人收了尸,简单的立了两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