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死士已经进入禁区三天了,照常理推断,无论是修为多高的魔界人,现在也不可能活着。
寒鸦身为中原魔尊手下第一上将,当然很清楚现在魔尊在镇定的面容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慌乱。
两天前,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禁地中出现的那股强大的力量。
寒鸦估算了一下,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这股力量的对手。
如果这并非是一时爆发之力,那么至少也得有十名天魔才能将其击败,而对于寒鸦来说,一次性对战七名普通天魔已经是极限了。
寒鸦感觉到动静,于是望向太阳落下的方向,只见在落日余晖下,西天出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黑点,他望见旗帜,认出那是西方魔尊的部队。
没想到竟然是隔着大洋,离得最远的西方魔尊首先到达。
不过这数量也太多了,寒鸦想。
——
月明星稀,绝非突袭的好时机,厉馨瑶很清楚这一点,但却仍徘徊在码头边的望楼上,不肯离去。
船还是太少了,她想,即便商国正面进攻,也能很轻易地拿下海岸。
不,不仅是海岸,敌强我弱,也许用不了十天,平恩国就会完全沦陷。
她很讨厌自己,因为这个时候她想得竟然是离远寰会不会看在曾为同窗的面子上,放她和亲人一命。
她时刻告诫自己,身为皇女,应该时时刻刻心系百姓,不该执着小我。
但是,她却止不住那种想法。
可又为什么,刚刚遭袭的商国这么快就会对他们动手呢?
突然,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从西而东,一排排水柱冲天而起,将倒映在海面上的月色撕裂成万千晶莹碎片。
厉馨瑶拿出千里眼,仔细看了一圈,并不见任何船舰碎片,便知道这陷阱是没派上它们该有的用场。
水柱落下,雾气散去,海面重归平静,但海平线上,夜空之中,出现了十来个黑点,厉馨瑶知道,那是十数艘天船和海船。
纵使平恩国国力弱小,就凭这么几艘船就想占领海岸也太过分了点。
难不成是那所谓的新型战舰?厉馨瑶想道,但这么稀贵的战船,商国舍得用在他们身上吗?
守军已经敲响了警报,急促的钟声回荡在整片海岸上,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要启用乙计划吗?
厉馨瑶凭栏遥望指挥部的方向。
这是她在此处的意义所在。
商国的船在射程之外停下,一开始,厉馨瑶还以为他们打算凭距离优势对海岸进行轰炸,她连避险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敌军却迟迟未做反应。
厉馨瑶站起身,拿起千里眼望去,见敌船阵型已经散开,天船混入了海船的阵列,在远处的海面上抛了锚。
许久,她才意识到,商国人的目的只是封锁他们的海港罢了。
那其余船只去了哪呢?
——
兰语已经在地牢里待了快半个月了,颜玖让她多看书,她尽量照做,但这几天来她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其原因在于她前些日听到的有关洛晓的消息。
魔界,在大多数灵界人的印象中,那里多是不毛之地,魔界人也多是残忍自私之人。
因为魔界在上次大战时损失惨重,所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竭力避免战事再启,那么对于极可能成为战争导火索的血齿者,能灭杀就会尽量灭杀。
兰语听见脚步声,便跑到牢笼前,问道:“颜姐姐,又有什么消息啊?”
她耳朵很好,不靠灵力就能分辨各种不同的脚步声。
颜玖笑着打开牢门,走进去摸了摸兰语的脑袋,道:“好消息,洛晓脱困了。”
“真的吗?”兰语惊喜道。
“真的,魔界人已经失去他的消息了。”
“可是,他也没有完全安全吧?”
“像他这样的人,没有消息就说明他很安全。”
兰语知道事实确实如此,也便安了点心。
“还有件事。”颜玖宠溺地看了她一会儿,道。
兰语知道颜玖不会仅仅报知一件事,便问道:“还有什么?”
“商国,也想要生命之种。”
那是离远寰的国,兰语知道。
早在半月前,红莲国就已经向齐星阁提出要借生命之种消除国内死气之灾的请求了。
要放以前,齐星阁可能商量一会儿就会派两名长老带着生命之种去了,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过分复杂。
生命之种此刻正位于兰语体内,若是将其取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兰语的身份一旦暴露,也会引来很大麻烦,其首要的就是兰语不可能再作为“人”而存在了。
更何况红莲国这次的死气之灾甚是诡异,听流言描述,似乎与飞仙岛中出现的那些士兵很像,而前去侦查的林戬也证实了这一流言。
还有一点,按迎凤城之战中的表现,此时的红莲国很可能已经失去了冰精玉,现在将生命之种借去,十之八九是再无还期。
所以,齐星阁以生命之种出现异样,力量变弱为由拒绝了红莲国的请求,他们身为一所学校,自是无力与一个大国抗衡,但守则有余,只要有商国和秦国施压,红莲国就无暇进攻。
兰语道:“你是怕商国和红莲国联手吗?”
“不,明面上不太可能,但也许他们会选择一同进攻,先将齐星阁攻下,再议其他。”
兰语咬着大拇指,想了想道:“我觉得商国会赢哎。”
颜玖知道她什么意思:“那得看离远寰会不会把你的身份暴露了。”
颜玖突然觉得,郑子都当年让离远寰和洛晓知道兰语身份的决定,真是个重大的错误,可谁又说得清未来的事呢?
“那现在怎么办啊?”兰语问道。
“我帮你施展变化术,你就以杂役的身份跟着郑子都离开齐星阁吧。”
“那你们呢?”
“我们?”颜玖耸耸肩,笑了笑,“从三十年前开始,我就打算一辈子留在齐星阁了,其他人也是一样。”
兰语摇摇头,心知是错,但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我也要留在这,这是我家。”
颜玖又抚着兰语的头,柔声道:“对,这是家,我们的家,所以,我们会守着它,等你回来。”
走出地牢,乘着夜风,颜玖带着已经变化成满脸麻子的兰语朝着玉衡山飞去,把她交到了郑子都手上,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天权山。
秦见杨的魂影从颜玖左臂上的缚魂玉中飘出,望着远方的玉衡山山顶,道:“如果当年我们没去那个山谷的话,我们要是生了个女儿,也该像她这般伶俐吧。”
“是啊。”颜玖木然点头,时间过去太久了,如今念起往事,她已记不清小产时那种身与心的剧痛了。
“小肖说,他会来是吗?”
“嗯,我劝不住他。”小肖是颜玖三十年前所收的养子,神界人,五年前去了神界后再没回来过。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不会轮到他出手。”
“活了这么久,我就没见过顺利的事。”颜玖叹气道。
“也是,北荒都动了,齐星阁现在真的是四方皆敌。”
北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的诸神时代,其为首的玄武一族和商国、东海域的皇族一样属于神裔,只是在一万年前北荒所有的部族都退居北极,陷入了沉睡。
世人本来都快忘记他们的存在了,结果在一月前,北溟再度被冰封,大陆连城山以北烈日飞雪,北荒以一种专属于他们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了他们的归来。
“大概冰精玉是真的丢了,才会触动到他们。”颜玖猜测。
世人皆知冰精玉是千年前红莲国开国大帝从北荒得到的至宝,但不知他是如何得到的,世间有的只是猜测和流言。
而现在,颜玖几乎可以肯定,那冰精玉定是红莲国与北荒借的,至于代价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你觉得郑子都可信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使得颜玖不禁愣住了。
秦见杨这话未免说得过于突然,她的思绪还未从遥远的北荒处收回。
沉默了许久,她意识到秦见杨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故乡离红莲国很近。”
“就因为这个?”颜玖很疑惑,秦见杨以前可不会搞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若是这种原因,何见掌门从一开始就不能信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郑子都当上长老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强的修为,他的一身功法是谁教的还是个谜。”
“他和林戬不是师出同门?”
“但林戬也不知道他这么强,而且有些路数林戬也看不懂,我一开始和林戬一样,觉得是他们师父偏心,只是他们师父死了,就无从得证。”
“你若只有这些推断,我就当听笑话了。”
“那就当是笑话吧,我只能依附你才能行动,我能发现的,你应该也能发现。”
发现什么呢?颜玖细细回忆,郑子都一直表现得很烦人,她根本不愿多看。
秦见杨道:“主要是我的直觉,他应该还不至于对兰语如何,你多加小心,这人的话有半数不可信。”
莫名其妙,颜玖心道,郑子都的背景中确实有太多空白,但只要他此时和齐星阁一条心,那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郑子都驾驶着他的“覃仙号”缓缓起飞,凌于初生之阳上,望东北方而去。
颜玖站在半空中,目送着天船离去,心中盼望着能再见兰语一面。
或许不会再见了吧,她悲观地想道。
当天船在视线中越变越小,将快变成一个如虫影一般的黑点时,一道璀璨的橙光以惊人的速度从地面升起,如一支长矛般刺入船身。
天船瞬间解体,爆炸产生的碎片四散而飞,像烟花一样点缀在东方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