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目击者的讲述,我有理由相信,我国王子下当时的体和精神状态明显异常。他毫无疑问是受到了不明药物的影响,这是人的无端陷害!贵局万万不可以此收押审判我国王子下!”
朝阳区警察局大堂里,一个汉语发音字正腔圆,但是声调平仄起伏,有一种奇怪的口音的老绅士正在据理力争。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对于种族的判断本来就会有影响,如果不是肤色,没人会把他当作洋人。最多当他是个有奇怪地方口音的老年商贾。
别的不说,体是真好,声音宏亮已极,生怕边上的人注意不到他们家王子耍流氓被抓了一样。
“华英友谊往来以及,两国谊一衣带水,轻易不可毁伤,轻易行事只会中了人的轨迹,破坏两国友好邦交,使亲者痛而仇者快也!
我国王子现在完全处于语言和行为能力丧失的状态,我坚持先让他保外就医。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在王子下痊愈后,坐下来商量。”
这个引经据典,摆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态度,办事方法却极为诡异的洋人老头毫无疑问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通。他的名字是托马斯·弗朗西斯·韦德,英国首相安排给英国驻华“总领事”——伯蒂王子的全全助手。
他还有一个汉语名字,叫威妥玛。他跟随英国联军踏入中华版图,参与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于171年任英国驻华大使,前前后后在华夏待了四十余年。
此人既是一个政客,又是一个学者,他发明的威妥玛拼音,首创的用罗马字母标注汉语发音,在容尚谦创造的汉语拼音问世前,一直有着广泛的影响。即使是到现在外国人依然常用它来注解华夏人名和地名。
与快乐咸鱼自走炮的伯蒂王子不同,威妥玛在华夏非常有名望,自打他跟随来华夏鬼混的伯蒂王子来华夏述职,重新返回华夏以来,就深受华夏学界欢迎。甚至连容尚谦组织的汉语拼音传播委员会都邀请了他作为特约学者。
在外交事务上,这位老先生更是带着自己的学生不辞辛苦,为王子分忧,全全代理了。以至于到了如果不是王子先生经常以英国驻华总领事的份到处参加宴会,所有人都以为现在的驻华总领事是这位宝刀不老的威妥玛先生的地步。
要说女王对于伯蒂没什么好感,但是大英的首相对于王储还是极为照顾的。知道王子去东方是什么个打算,特地把最了解华夏,经验最丰富的退休外交官返聘回来帮王子开展工作!
当然如果首相先生更贴心一点,安排的是美妇人,而不是老头子,伯蒂可能会首相先生更多一点。
“威妥玛教授,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贵国王子的犯罪事实和因为犯罪需要承担的后果,而不是他犯罪之前到底有吃什么药物的问题。”
负责审理伯蒂王子这个老棍的朝阳区警察局局长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另外一个积年大镖客袁克定,袁小太爷。说出来是有那么一点点讽刺,不过袁克定倒是并没有走后门,拉关系。都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位置。容尚谦政变之前,袁克定就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大侦探。除了好色,私德有亏,还算是一号人物,
“法律就是法律!法律高于一切,在皇权之上!他的犯罪事实是确凿无误的,人证、物证俱全,根据我们的警员反馈,抓捕他的时候,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甚至可以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态度极为恶劣!”
“我坚持要先将我国王子释放出来,进行必要的治疗!”
“威妥玛教授!好色是男人的天!男人好色没有错。我袁某人也好色。男欢女,天理自然!以贵国王子的资产,喜欢的话,完全可以去追求别人。受婚姻法保护的女出轨,在我国的法律当中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再不济,他也可以去女支馆,可以去镖嘛!我袁克定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耍流氓的!强人所难有意思吗?”
袁克定态度坚决,端茶送客的动作都做出来了。
威妥玛也全当没有看见,只是不厌其烦的在警察局大堂当着所有人的面诉说着自己先一步释放王子下的诉求。他这不光是自己喊,还蹿腾着自己带着的几个学生一起喊。还非常浮夸的要摔大堂里的摆设,以示愤怒和抗议!
只见这个老头抄起一只陶瓷大罐就要向下砸,末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猛然停住!
“怎么说?教授?”
“败家子啊,元青花的能放在这种地方吗?万一脆了怎么办?”威妥玛指着袁克定吹胡子瞪眼睛,这回不是在表演,是真生气了。
老头子迈着灵活的小碎步,颤颤巍巍又极为迅速地抢到这间大堂最显眼这文化展架旁,抄起了一只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的唐三彩骆驼。
袁克定只当这个老不死的有看上了自己的收藏,要把玩一下。哪成想……
“啪!”
老头子就甩手摔在了地上。好好的唐三彩骆驼就摔了个稀碎,一同稀碎的还有某位喜欢显摆的监察局局长兼浮空岛炮长的心。
“开元四年的!!”袁克定痛叫失声。
老头子呵呵一笑:“开元三年?前年的!我强烈要求,让我国王子先一步保外就医……”
“啪!”
“大明正德……”
“前清光绪的。你这个眼光这么差。你说看见我们王子犯罪,就看见了,我们怎么信你!”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把这个老不要脸的按住!”袁克定心里在滴血啊!
“谁敢动我!老爷子我年老体弱骨头脆,擦着点就破,碰着点就伤,这每天还要熬夜点灯编写你们容大人安排的汉语字典拼音和英汉词典。你们动我一下试试!”
为了完成某个既定目标,威妥玛浑然是已经不要脸面了。老头子自问纵横华夏官场四十余年,也就是回老家休息几年的功夫,再回来就什么都变了,这完全是不能理解!
在中国生活久了,和社会各阶层的人打交道,他自问对中国文化很熟悉,对民族的劣根很熟悉,对中国官场的规矩更是门清的很。
其人在记中记述的在华夏的见闻,既鄙夷也有点痛心,哪怕是百年后读来,依然令人感慨。
作为外交官,他打交道最多的是自然是主持外交的总理衙门。
晚清时期,积贫积弱,总理衙门是办洋务的主管部门,那么,那些主持这个至关重要部门的官员,理所应该的应该是励精图治,廉洁高效的吧?
但是事实上,那些蠹虫,做实事的时候,蠢到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应该回老家卖红薯。
捞好处的时候,精明到犹太葛朗台都自愧不如。
写政令的时候,低幼到好像总角蒙童,作股拍马公猫银白色的米诺陶斯的时候,有一个个仿佛诗仙诗佛!
他们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他们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就是威妥玛接触的这一批,已经算是大清朝少有的“好官”、“清官”了……
容尚谦的官员团队基本不贪,让刚回到华夏的威妥玛第一时间几乎无法接受!
如果不是听说朝阳区警察局局长是袁世凯那个硕果仅存的北洋军阀贪官的儿子,为人纨绔,私德有亏,好女色,喜古董,威妥玛根本不敢跟军六处那个小丫头承诺吸引住警察局成以上人手十五分钟。
现在看看,这个袁克定,的的确确是好女色,喜古董,但是这个小忘端三观比他那个光头老爹正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这个小混蛋,他根本就不贪好不好。
这一大堂三十多件古董瓷器,大半都是琉璃厂的样子货,碰瓷儿的人都不乐意用来当道具的那种。
偶尔有几个真品,落得还是收缴赃物的款……
真归袁克定所有的,全加一块都不够这家伙一个月俸禄的三成!剩下的钱,这家伙吃喝镖,说不定还能有富裕,根本就不需要贪污……
一人三四件,十个闲散警员就把这些破烂护住了,就是加上把被威妥玛讲单口相声一样吸引到的警员也算上,也才十五人。
根据军六处的报,这会儿在朝阳区警察局里面的工作人员有五十,这样才不到三成而已……
一起付点钱,给点鸦片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倒是麻烦的要死!
威妥玛脸色是真不好看了。如果纽金特小姐的行动失败了……
那个猪一样的废柴王子落里面了事小,反正女王以前一直很能生,他这中国通的名声,怕不是就要保不住了!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威妥玛叹着气,还是把自己的魔爪伸向了那只漂亮的元青花老君骑牛出函谷图罐。
“死人吗!快,都快点拦住他!那个是真的!那个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