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墨子瑜想破天也想不到这么快就又和裂口女重逢。

早先他已经觉察到裂口女的异常，但怎么都没有将它与“叛逆”联系到一起。

墨子瑜坐在裂口女旁边，没有打断裂口女的祈祷。他虽然不信教，但尊重信仰。

裂口女祈祷完毕睁开双眼，看到身旁的墨子瑜时并不惊讶：“阿尔斯泰通知我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诅咒之城里能够拿下阿尔斯泰的不少，但令它走不过一合的却没几个，没想到我们才分开没多久就再次相见了。”

“旷野的走兽要和豺狼相遇。野山羊、要与伴偶对叫。夜间的怪物，必在那里栖身、自找安歇之处。”

墨子瑜眉头一皱：“我与你们可不是一路人。”

“但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裂口女停顿了一下，“莉莉丝，我们这一族的名称。”

“夜之魔女莉莉丝？”

裂口女眼睛一亮：“阁下对圣经似乎有几分研究？”

“一点吧。”

莉莉丝，犹太传奇文学中亚当的第一个妻子，撒旦的情人，夜之魔女。

裂口女刚刚所念的经文，正是圣经中以赛亚书第34章第14节的内容，其中“夜间的怪物”原文合起来发音正是Lilith。

“我的前身是个狂热的教徒，虽然记忆有所缺失，但关于圣经的内容我还是记得不少，这一段是我最喜欢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子瑜不假思索地回到：“因为你们就是所谓的‘夜间的怪物’？”

“阁下果然聪慧。”

墨子瑜脸色有些发黑，这答案已经摆在脸上了，他觉得这并不是夸奖。

裂口女毫不自知地继续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想必是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叛逆？”

裂口女听闻这两个字，眼中浮现出一丝嘲弄：“叛逆？呵，做不成它们的容器，我们就成了叛逆。不过也是，作为它们的创造品，竟然反过来吞噬了它们的灵魂，在它们眼中说是叛逆也不为过。阁下应该从庇护所得知我们的名字叫罪愆体，可是阁下可知我们的真是名称叫做……”

“梦魇分身？”

裂口女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阁下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随即它便释然了：“想来也是，以阁下的手段，是不会被轻易蒙骗的，肯定是察觉的其中的蹊跷，这才会来到这里与我见面。这其中的缘由怕是要从十年前说起。”

“抱歉打断一下。”墨子瑜举起右手，像极了在课堂上提问的学生，“十年的故事太长了，能不能麻烦你简洁明了一些……用两百字概括一下如何？”

裂口女愕然，直愣愣地盯着墨子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墨子瑜以为它在看自己的右手，连忙放了下来：“抱歉，职业习惯。”

裂口女：“？？？”

长舒一口气，裂口女一脸无奈的笑容：“阁下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这座城市背后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一个被称之为梦魇的族群，是恶魔中的顶尖族群之一，精通幻术和梦境操控……”裂口女娓娓道来。

墨子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对于这些不感兴趣，而且裂口女所说的他大都知道，他与梦魇打过交道。

恶魔，相比于其他种族来说，拥有极其强大的血脉，为它们带来得天独厚的天赋与超乎众灵的战力，但越是强大的天赋，对于种族的制约越是明显，就梦魇一族来说，九阶强者不下半百，但十阶神灵却只有一位，然而这位一族之庇护的神灵在十年前神秘死亡，这对于梦魇一族来说无异于惊天噩耗。

失去了最强大的底蕴，它们将面临空前的危机。

为了化解危机，梦魇一族一方面掩盖了失去底蕴的消息，另一方面开始寻找进阶神灵的办法。但恶魔的血脉太强大了，它们短期内难以突破血脉的限制。

就在他们要放弃时，一次外出，梦魇发现了一个破碎的亚空间，能够投射出世间种种罪恶，即为诅咒之城。它们能够通过这个空间将身有无尽罪孽的生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入城市，尤其是当它们发现能够召唤人类的时候，更是举族同庆。

人类，作为最平凡的种族，却是最具潜力的种族，梦魇一族有秘法，能够通过强大的灵魂之力夺取肉身，并抹除夺舍带来的灵魂隔阂，人族无疑是梦魇失去神灵之后盯上的第一目标。

人族很弱，但是绝强者甚繁，若是大摇大摆地肯定会留下痕迹，被人寻上门来，到时候，自己一族的情况将会被人摸的一清二楚。

而通过诅咒之城地异空间就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它们以赎罪为名将人类招进诅咒之城，并在提供的补给、食物、药品里面埋下以秘法埋下梦魇之种，种子以梦魇的部分灵魂为根基塑成，在人类死亡的瞬间生根发芽，其中的灵魂破壳而出，占据人类的肉身，这就是梦魇分身。

但是以恶魔的灵魂夺舍人身肯定会有后患，尤其是等级较低的人的身体无法承载恶魔的灵魂强度，于是等级低的梦魇分身便会呈现一部分变异的生理特征，这些特征会随着等级提升、灵魂与躯体进一步融合，怪物的特征便会越来越少，直至进入二阶，完全成为人形。

没错，二阶的梦魇分身便是完完全全的人形。

除特殊情况，一般梦魇分身刚诞生时仅有一阶1级，通过不断的厮杀与吞噬血肉提升等级，每隔一段时间，梦魇也会下放精血，一方面以任务为由让玩家厮杀，另一方面吸引梦魇分身中的强者争夺精血，并且通过精血洗涤身体与灵魂之间的隔阂，从而进入二阶。

这些强者便是梦魇分身王者，它们生前，每一个都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可惜还未成长起来便惨遭荼毒。

梦魇原先想过夺舍修为较强的人类，但它们只能利用诅咒之城的规则，却无法改动，甚至因为空间破碎的缘故，过于脆弱的亚空间只能容纳四阶以下的修为，超过四阶的力量可能会使空间崩毁，而且修为强大的人类并不好对付，他们的道路也基本成型，没有低修为的天才可塑性强。

这些二阶的梦魇分身将会被召回梦魇一族，并以秘法灌注迅速成长，如果秘法一旦成功，有望在百年之内成神。

百年，对于梦魇一族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恶魔的灵魂与人类的肉身并不是这么好融合的，即便是经过恶魔精血洗去肉体与灵魂的隔阂，依旧会在身体上留下梦魇的影子，梦魇需要经过一系列手段处理这些影子。无论是处理过程还是灌注秘法的过程，成功率都极低，数年以来，被召回去的梦魇分身数不胜数，但无一成功。

墨子瑜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不仅仅是因为秘法带来的难度，若是恶魔强大的灵魂能与极具成长性的人类肉身完美融合，那分明是另一个物种，梦魇这不仅仅是在造神，更是在造物，造物是神灵的手段。

不入神灵，皆为蝼蚁，以蝼蚁之力妄图行神灵之举，个中艰险可想而知。

若是它们真的成功，恐怕不需要等待创造的准神成长，成功造物的梦魇便会得大造化而一步入天门，点燃神火，从此神凡有别。

或许这才是梦魇坚持“造神计划”的真正原因。

但计划再美好也敌不过现实的骨感。

考虑到人类脆弱的肉身，梦魇种子中的灵魂之力很少，虽然对付一般人类足够了，但总有天资卓绝、意志坚定之辈，他们死后，尸体上残存的意念依旧与梦魇灵魂缠斗，有些甚至能战而胜之，从而融合人类与梦魇的灵魂，诞生全新的意志。

如果说梦魇分身在灵魂上受限于梦魇，那么这个全新的意志则是完全自由的。

裂口女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拒绝梦魇精血的洗礼，通过不停地钻研和修行另辟蹊径提升修为。

这无疑是相当艰难的，能够做到者百中无一，而这些“莉莉丝”，都是【精英】以上的模板。

裂口女更是突破了【精英】的限制，等级达到了一阶7级。

纵使如此，它依旧不是墨子瑜的对手。

它们知道梦魇很难直接插手诅咒之城，于是暗中积蓄力量，在时机成熟之后趁梦魇一时不察夺下了第一区。

原本在计划中，梦魇并不会一直关注着诅咒之城，只会在定期下放精血时查看一番，但昨日的变故惊动的梦魇，这才会提前降下精血并发现了第一区的异常。

莉莉丝们原本预计的缓冲期就此打破，梦魇虽然不能直接动手，但能通过任务的形势将矛头指向它们。

“所以我只是一次试探是吗？不管能不能解决掉你们，过不了多久全城都将会对你们宣战，甚至连那些梦魇分身都会。”

裂口女脸色很不好看：“如果所料不错，确实是这样。”

“那么，祝你们好运。”

裂口女表情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与我们联手吗？”

墨子瑜一摊手：“比起招惹强大的梦魇，我觉得还是解决掉你们比较轻松，我只不过是想做个明白人才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来请不要误会。不过作为你给我解释了这么久的辛苦费，这次我就不对你们动手了。”

“愚昧！”裂口女一把握碎长凳的扶手，“我承认你的实力很强，但是你不会认为梦魇将所有的梦魇分身都收回去了吧？它们虽然无法直接插手诅咒之城，但可以通过梦魇分身控制这个空间，它们早就在诅咒之城留下后手，否则我们也不至于隐忍至今才动手。”

“如果你想着赎完罪再离开诅咒之城那根本是痴人说梦，梦魇既然是以人身为目标自然不会放你们离去，哪怕是能够离开的人也会被留下的后手斩杀，它们不是你能够对抗的，只有联合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墨子瑜敲了敲长凳：“如果实力差距真的这么巨大，你们怎么敢动手呢？”

“那些后手受到规则限制，平时不能随意行动，但梦魇发现诅咒之城的异变后，付出一定代价还是可以让这些后手暂时出动，所以眼下事态才会刻不容缓！”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无法活着离开诅咒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