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样的缘分呢。

互不相识的两人，却把对方当做生命的慰藉。

奥薇莉亚深切的呼吸着空气，感受生命最后一段时光的魅力。

“奥薇莉亚修女，或许你们还没明白，世界上没有任何疾病可以感染吸血鬼，我们的物种都是不同的，生命层次压根没在一个等级上。”

知晓自己并不惧怕阳光的德古拉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微微躬身，右手放在胸口，绅士的说道。

“连自己都能欺骗的谎言，有时候，真的很美丽呢。”

奥薇莉亚苍白一笑：“他们的计划，从来不是用疾病来感染吸血鬼，德古拉，你在怕什么，无法暴露在日光下，没得到邀请，就没法进入别人的家门，这从来不是诅咒。

习惯变成了盲信，渐渐成为传说，直到时间过于久远，你自己都信了。”

吸血鬼伯爵陷入沉默。

修女说的对，从没有什么让他应该惧怕的。

“在传说里，你是个战士，悲惨的人，你的家族几乎全部死在了战场上，由此你甚至敢于诅咒神明。”

“…………”

她看透了他。

奥薇莉亚抿唇：“你所惧怕的正是如此，你没有死亡，你曾经是军阀，但你现在因为野兽的规矩，而潜藏在阴影之中。

在任何地方都不受人欢迎，如同窃贼一样偷取别人的生命，睡在装满家乡泥土的棺材里，梦想着那是勇士长眠之所。”

“我……惧怕死亡？”

德古拉茫然无措。

“谁不惧怕呢？”

奥薇莉亚轻笑，从衣领掏出银质的十字架项链。

德古拉下意识的背过头去。

“现在，我们知道你为什么无法面对它了，它代表着，你渴望已久的勇气，死亡的勇气。”

“…………”

“德古拉，你知道吗？我在做一件，你永远也无法去做的事情，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快要死了。”

奥薇莉亚的声音越发轻柔。

德古拉猛然抬起头，探出的两颗獠牙顶着面部有些变形，尽显怪物的狰狞：“我要的是自由，并不是死亡！”

“谁说的？”

“…………”

德古拉愕然的看着修女。

想要自由，还要谁说的？

奥薇莉亚握住十字架：“德古拉，你还是没明白，吸血鬼的耳朵，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关于外乡人的谈话，你信了多少？”

“哪怕，我不是吸血鬼，也是圣子，远远超越人类的存在。”

骄傲如他，德古拉不愿落了下乘。

“不做人类吗？”

奥薇莉亚轻声念叨：“德古拉伯爵，你是圣子，拥有着疾病与治愈的能力，连死人都会从冥府被你带回……但是，你要死了，你会尽情的享受我的血液，然后……与我一同死去。”

“越发可笑！”

德古拉的手在抖，他不想再继续谈话，大步流星，向着奥薇莉亚修女走去，他要治愈她，吮吸她的血液，倒转时间，再一次离他的自由进上一步。

“如果，这是一个牢笼。”

修女继续说道。

德古拉没有停下动作，他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颈。

没有一个人救援，没有一个人担忧。

“你猜，谁是囚徒呢？”

德古拉的手僵住，没有握下，他没治疗奥薇莉亚修女。

奥薇莉亚直视着他：“一个吸血鬼？一个幻想着，我应该拥有荣耀死去的，痛苦的永生者，他真的想要自由，想从监牢里逃出吗？”

“闭嘴！”

德古拉额头青筋暴起。

“吸血鬼啊，我来猜测一番吧，从前有一位圣子，他的童年没那么快乐，但他有同胞，他们同样特殊，没有歧视，没有不安，亲人，爱人，友人。”

“闭嘴！”

怒吼着，德古拉却依旧没有动作。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失去了一切，他们的世界变了，曾经的亲人，爱人，友人，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所有的记忆都成了孤本，怀揣着所有恐惧之心，怨恨之心，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躲在黑暗中疗伤。

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幻想着，自己也能够消失就好了，渐渐的，遇到了很多事，很多人，最后，他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自我放逐……名为德古拉的怪物。”

奥薇莉亚气若游丝。

成小玉握紧李望舒的手指，如果未能遇到他，又有多少年后，她也会成为“德古拉”呢？

“怪物……”

德古拉神色悲伤。

他终于明白了。

“成为怪物的唯一原因……是为了打败另一个怪物。”

成小玉缓声感慨道。

如果这是一个囚笼。

一个意外在时间紊乱中出现的囚笼。

“一个囚笼，至少需要一个囚徒，一个看守，没有勇气死亡的德古拉啊，善良的德古拉，你觉得，在这没有任何生机，永远在循环的世界里，谁是囚徒，谁是看守呢？”

奥薇莉亚绽放出笑容。

那笑容在德古拉眼中，真的很美。

特殊性，同类，每次撕咬后的重置。

游荡的孤魂，遇到了放弃世界的另一个同胞，她在残杀，她在崩溃，她是圣子，一个恐怖的现实修改者。

她失去了一切。

如同他一样。

足以毁灭世界的洪流，天空投射出恐怖的闪电，最值得一提的是，她在狂笑中，随手扔出的太阳风暴。

奥薇莉亚修女说错了，惧怕太阳的原因还有……那梦中，被太阳化为灰烬，其实……是经历过的啊。

她是如此的美丽。

她是如此的强大。

游荡的灵魂放弃了一切，塑造了一个不断循环的时间泡，一次又一次，让她在死亡中重生，想要她重新捡起自己的爱，自己的信仰。

“可是你呢？”

黑色的头发一点点化为银白色，起风了，穿透一切的风。

奥薇莉亚修女将手放在他的脸上：“德古拉，你呢？你想要治好我，却迈不出自己的。”

“所以……”

德古拉平静的看着她。

“就这样吧。”

奥薇莉亚微笑道。

“今天，会下雨吗？”

德古拉看向没有了蝙蝠的天空，太阳照射的有些阴沉。

奥薇莉亚轻轻摇头：“吸血鬼，你得轻点咬，今天，我想下玫瑰。”

红蓝二色。

玫瑰花瓣一片片从天空坠落。

言出法随。

极致美丽，极致哀伤。

最终，他们没有拯救对方。

囚徒和看守，可望不可即的距离，他们不是爱情，只是……没有了自己的那份慰藉，想要抱在一起取暖而已。

“他们死了吗？”

康斯坦丁叼着草根，看着躺在马车上，如同王子与公主殉情了一般的场景。

格兰特沉默的摇了摇头。

德古拉吮吸了带着疾病的鲜血，并加速了自己的死亡，可是特殊到他们这种程度，死亡……只是沉眠而已。

老兵此时也有幻想。

有一天，也许……希望

那份绯红之色的罪孽。

能被还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