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茫然之间，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这颤抖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这就好像懦弱的幼兽遇到了饥肠辘辘的恶狼，这颤抖来自于古老的本能，来自于人对时间洪流的敬畏。

如果这里的时间真的以七十亿倍于外界的速度流逝，那么就意味着，在这里无比漫长的三百年光阴，在外界也不过只是一瞬间，顶多也只是一分多钟而已。

这是一种何其夸张的概念。

莫说是艾诺年幼的神经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信息，就算是让一个久经岁月的风霜洗礼的长者知道这事情，他也必然会露出震撼无比的表情。

让艾诺好好的冷静下来，真正的接受这个信息，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现在艾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艾诺摇摇缓缓的抬起头，此时他眼神之中的碧蓝颜色，都变的仿佛失了光泽，而呈现出淡淡的灰色。

不过尽管面色不好，但是艾诺多少也恢复了一些理智，他茫然的看向了伊尔泽。

“先祖，您究竟想要说什么……”艾诺说话的声音很低，可以看出，他现在仍然还在震惊之中。

只不过症状要减弱了很多，但饶是如此艾诺也已经无力去思考了，他受到的冲击太大，大到了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

虽然这件事情无法对艾诺本身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这事情本身，的确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最一开始，也和你一样惊讶，”伊尔泽深邃的眼眸间，仿佛闪过了曾经的片段，“你知道为什么，亚斯普罗的首都最后定在了这里吗？”

忽然，伊尔泽将话题引开，转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艾诺闻言微微抬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因为……白水河下游平稳且富饶……”

艾诺不太明白为什么，伊尔泽要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事实上，从历史学或者地理学的角度说，这些基本的问题哪怕是小孩子也能回答的出来。

伊尔泽点了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下游河段那么长，为什么一定是这个位置？”

这个问题让艾诺不知道怎么回答，诚然白水河下游有着丰富的资源，广阔的平原，便利的交通，但是这些优势适用于白水河下游几百公里的每一条河段。

究竟为什么选择了现如今，亚斯普罗圣都的位置，这个问题艾诺从没有想过，也没听说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伊尔泽没有指望艾诺能够给予回答，这个问题，哪怕是是年迈的学者，也大多没法回答。

“个人喜好因素的影响，或者那个时代在这里建造城市更为方便，往往是多数情况下的解读，”伊尔泽开口，“但是，这里面前者经不起推敲，后者又没有证据。”

“所以……”艾诺抬头，“为什么是这里？”

伊尔泽笑了笑，说道：“你是从白水河底来到的这里对吧。”

艾诺点头，“那里，最初是一个好像神庙一样的地方……”

伊尔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么，这神庙又是哪里来的，这些遗迹是谁留下的？”

艾诺茫然，他试探的说道：“是祖先？”

这是艾诺唯一能够猜到的，毕竟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所看见的一切都在展示这里的一切，都和亚斯普罗有着紧密无比的联系。

然而伊尔泽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个观点。

“这里的历史，比亚斯普罗早很多。”伊尔泽说道，“甚至于，比人类的历史还要古老。”

艾诺的眼眸一瞬间瞪大，这样的言论他也曾听过，怪叔叔最一开始就说这遗迹的历史，绝非几千年那么简单。

但那时候，还是根据遗迹之中远古的生物才得出的猜想。

而如今，伊尔泽也说出了类似的话语。

伊尔泽继续说着。

“当年，在恶魔入侵这个世界的岁月里，白水河的河水曾一度降低，甚至几近干涸，而在那时候，我们带领这族人来到了这里，在白水河底，看到了那恢弘的神庙。”伊尔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仿佛那段岁月能勾起他最真挚情感。

“我们那时候就感觉这里仿佛诸神所留，我们踏入其中，那时候我身负伤痕，鲜血也溅在了神庙之中的巨大圆盘上，而那时候，我的血液就与这神庙建立了一阵难以言喻了联系，从那以后，我与我后人的血液成为了打开这里的唯一一把钥匙，这也是为什么，遗迹之中很多痕迹都有着亚斯普罗的气息。”

伊尔泽说着令人震惊的历史，这些东西从未出现在书卷上面，哪怕连神话之中，都没有相关的描述。

这让艾诺越发感到震撼。

“先祖，您的意思是……”艾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神庙，所以亚斯普罗的首都才在这里吗！”

伊尔泽闻言，微微点头。

“没错，正是如此，”伊尔泽挥了挥手，指着这片天地，“在遗迹之中，我发现了这个空间，探究到了这里最令人震惊的秘密之一。”

艾诺接着伊尔泽的话，“七十亿倍的时间流速……”

“没错，”伊尔泽点头笑道，“后来，当恶魔被联军击溃，崭新的国度再次建立的时候，我决定让自己永远呆在这里，并且留下遗嘱，让每一位亚斯普罗的皇帝，在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进入这无人知晓的遗迹之中，因为当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像是得到了永生一样。”

“永生？”艾诺愣住。

“没错，”伊尔泽微微点头，“这里时间的流动十分神奇，尽管你我都在这里，意识无比清醒，但是实际上，每一个人在这里，身体就会永远停留在进入这片空间时的那一瞬间，除了受伤和恢复以外，你的身体将毫无变化，不会生长，也不会衰老。”

艾诺闻言恍然，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自己再次昏睡了三百年，身体却依旧还是如今模样的原因了。

而紧接着，艾诺的眼眸猛然间聚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骇人的可能。

“等等！”艾诺声音很大，“这不就意味着，亚斯普罗代代先祖都在这世界里！”

艾诺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这难道就是时间带来的另一个远古的力量——那些历代的先王们！

伊尔泽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缓缓点头。

“没错，包括你口中的阿尼克先王，按理来说也在这世界里。”

艾诺的眼眸瞪大——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答案。

然而，很快，艾诺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可是……您并不认识先王……”艾诺茫然的看着伊尔泽。

是的，在最一开始，艾诺讲述历史的时所提到的几位先祖，伊尔泽都未曾听闻，这让那时候的艾诺默认了这里只有自己来过。

可是现在伊尔泽却说这些其实现在还在这个世界，这不就是矛盾的了吗？

然而，真相似乎并没有艾诺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我当然不认识，”伊尔泽看着艾诺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多大么。”

艾诺愣住，他环视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看上去倒是不小，但究竟有多大，这就不得而知了。

伊尔泽没有等艾诺回答，便给出了答案。

“这里，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伊尔泽遥望着远方，“我曾经跨越几千万里的原野，也未曾看到世界的尽头，那时候我以为只是自己走的还不够远，但随着我对世界的真理逐渐参透，我才发现，这世界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不断向外延伸，而那速度，达到了世界最快的极限，所以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世界的边界，这是这个世界另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

没有给艾诺震惊的时间，伊尔泽继续说道：

“而每一个进入这世界的人，将会极其随机的出现在，这世界之中的任意一个角落里，想想吧，如此庞大的世界，只有几十个皇帝，我们相遇的几率有多大？”

艾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脑海之中正在飞速的思考这个问题。

就依照人常识的经验来看，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几近于零的几率，甚至说可以直接将那一点点的几率忽略不计，给出一个名为“不可能”的答案。

不过伊尔泽倒是继续说道：“实际上，也是有的，毕竟在空间广阔的同时，时间在这里也没有了尽头，因此我也遇到过其他人。”

艾诺闻言，猛地竖起了耳朵！

伊尔泽回忆着，“那大概是九千亿年之前吧，我遇到了一个鬓发皆白的老者，当然，他年纪肯能没我大，只是看上去比较老而已，我感受得到，他也是我的后代。”

艾诺一瞬间变得激动，他问道：“那是谁！”

谁料，伊尔泽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艾诺瞬间呆滞的站在原地。

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没有听错，”伊尔泽就像是看穿了艾诺的思绪，“在数以亿计的时光之中，他忘记了一切，当我提到亚斯普罗，和先祖传承的时候，他表情有些变化，他跟我说‘我有些印象，但是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记不清了’当时，他还看着自己身上的传承之文发愣，我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他说，‘我不知道，我的记忆之中，我一直这样做’，他一直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连最初的目的都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