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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南门西南方向有块高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校门前东西主干道和向南的街道,路上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高地上是露天乒乓球场,因地势而建,每个台面一块空地,各自独立,互不干扰。场地保持了硬土面,空地周围的斜坡上长满低矮的青草,因为经常踩踏,长势并不健康。

我的拍子不见了,在各块场地间穿梭寻找,地上偶尔能看见一只拍子,都是打球的人扔掉的废品。要么胶皮污损严重,要么底板有硬伤,其中一块板子没了胶皮,板面上布满坑坑洼洼的麻点儿。我捡起拿在手里几只,想着实在找不着,是不是可以先用其中一只将就着玩。因为都是熟人,我喊在此打球的同学帮我一起找,并注意他们手中的球拍,是否有人拿错了。郭冠强把人组织成一排,让我挨个查验,但我哪里好意思,只看了他的便了事。他好奇地打量我手中的废拍,就好像它们在地上扔着时,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说:“这都是坏的。”

球拍没找到,我和几个人用乒乓球玩起高尔夫,在一条相对平坦的小道上以脚踢球,看谁用最少的次数踢进洞。我第一次最成功,也许运气有所倾向,只用了两脚便进了洞。第二次用了三脚也没进去,和另外两个人胶着在洞口周围。这时候乒乓球变小了,比玻璃球还小,而且颜色鲜艳,我的变成暗红色,其他两个好像是绿色和紫色。于是,我们改用弹球的方式玩,具体谁得胜就不得而知了。

物换星移,我进了南校门,来到操场旁边的凉亭处,这是运动健儿休息换衣服的地方。地面和长凳上堆满了杂乱的衣服和体育用品,我突然感觉球拍应该在这儿,可能是我换衣服的时候落下的。我在杂物堆里翻找,终于在凉亭东南角发现了,球拍被用于垫了桌腿,封套上沾了不少泥土。我抬着桌角拿出,看着它的可怜相,想到它除了打球外还有实际用途,联想起乒乓球场的废拍。为什么那些人就随手扔掉了呢,反而把我的好拍垫了桌腿。

学校北门口内是公交站台,学生非常多,年轻富有朝气的面孔极富感召力,我被随处可遇的漂亮女生吸引着。我不敢搭讪,因为身上贴着屌丝的标签,其中最明显的是座驾。我坐在一张椅子上,靠双手搬着椅座移动椅子前腿活动,一左一右跛脚前行,像是踩高跷,又像拄着两只拐。

我实在不明白自己玩的哪一出,为什么要扮演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但既然出场如此,想必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实我也很享受搬动座椅行走的节奏感,毫不费力就可让身子有韵律地前进,仿佛比走路来的更愉悦。在女生面前我也想清楚了,就我目前这副尊容,就是直溜溜地站着走,也不会产生任何吸引力,还是老老实实地欣赏天赐美景,更符合务实派作风。

北门是铁栅栏拐弯门,保安把守,出入凭证。我这才似乎明白我假扮残障人士的阴暗企图,我没有学生证,为的是博取同情,蒙混过关。与此同时,我对自己的身份也产生怀疑,刚才觉得自己是本校学生,现在却好像往届毕业生,毕业后探访母校的秃头大叔。

出门时,我发现身上的挎包不见了,想起在门口西侧的健身器材上挂着,我搬动椅子绕过售卖亭,来到亭后的健身区。因为紧挨售卖亭,又背阴,这里已经被喝冷饮、吃零食的女生们占领,后背按摩器边就倚靠着三个女生。记忆中,我的包应该是挂在这了。按摩器上挂着好几个包,还有的直接卡在上面,其中一个女生正在包里翻找着什么,而这个包有点像我的。

我的椅子确实很高,因为搬到近前后,我一点也不比她们矮,我对那个女生说:“这包是你的吗?”

“是啊。”女生不带感情色彩,头也不抬地说。

“那我的呢,可能是这个吧?”我看了看另一个,比起女生翻找的那个,更像是我的包。

“好好找找不就行了。”女生不耐烦地说。

小样!当初我上学时,哪里受过这个,轮得到你冷言冷语、横眉冷对?我现在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人家说的也不算不对,没告我骚扰就不错了。我突然感觉腰侧有个物件缀着,扭头一看,不就是我的包嘛!

“哦,我的包在身上。”我也不知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女生听,反正都是一样,别人会更加认为我没话搭话。我无趣地走开了,装成残疾人,有时候不能博取同情,反而可能招致厌烦。

当我再次来到北门,保安已经撤离,门口无人把手,我出了门,没有明确任务,干脆放任自流,踩着凳子欣赏美色。我跟在一个身材窈窕的女生后面往南走,这条路很熟悉,像是栅栏村北洼进入东街的路段。北街口是大学的一个侧门,门很小,好像需要敲门进入,进门是个小商店,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学生兼职。窈窕女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打火机,金属质地,很笨重,交给女店员,说打不着火,让她帮忙修理。

不知道这是哪所学校,凡女皆美。我上学时开化太晚,要是有现在的鬼心眼就好了。女店员比窈窕女还好看,一头乌黑顺直的披肩发,瓜子脸,大眼睛,与男店员应该是恋人。她摆弄了一会儿,按下卡头,打火机里滑出一个短笔形状的零部件。把零件放在眼前看了下,她告诉窈窕女是弹簧坏了,需要换一个,并争得对方同意。

一会儿进来一对角色扮演女生,咋一看是蛮生姐妹,身高、体型、穿着、打扮都一样,但再看就有很大的区别,主要是长相上。两人都是圆脸,在描眉画眼上刻意打扮成一个人,虽然在我眼里不怎么好看,但不难看出她们相互欣赏,自我感觉良好。她们在店内转了一圈,就彼此调笑着出去了。

可能是她们想去厕所,也可能是我想去,我怀着龌龊想法跟出去,因为我知道校外有个男女混用公共卫生间,而校内公寓卫生间离此太远。卫生间建在村北的麦场上,就在东街北出口西侧,因为紧邻商业繁荣的大学北门,建成后立刻声名大噪,吸引着无数渣男前往朝圣。

角色扮演女生在北门外的一处小吃点逗留,与一群学生享受美食,我不管她们,继续往西,没走几步便看见那片著名的建筑。宽敞的麦场上,坐南朝北,一字排开,坐落着三处相对独立的建筑物,中间高,两翼低,外墙镶着淡蓝色瓷砖。与普通公厕不同的是,建筑外墙没有标明公厕用途,出入口没有男女字体或标识。左右两翼无人进出,中间的有几名同学陆续进去,其中有名男同学走到左入口,又犹豫着跑进右入口,一名女学生可能也是第一次,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左入口进去,一至三层是女的,三层有个类似于岛国的天通苑。”一个声音传来,那女生闻言进了左入口。

我甩头向左,声音源自一名社会工作人员,他手拿账册之类,正在记着什么。我被他的话弄糊涂了,男女混用的厕所我也见过,难道这里的不是真正混用,实际上里面是隔开的?天通苑又是什么形式,难道是调节高峰流量的,视人流情况调剂空间?我观察了一会儿,走过去问他,里面有多少间。

经他模糊的介绍,这是一个社会实验项目,并没有直接区分男女,但里面的功能分区和设施特点,是为男女不同生理特点设计的。他给我看了手中的本子,16开的横开本,第一页是方格纸,横格是32格,竖格二十几,最后相乘积为486。但第二遍数就对不上了,第三遍再数就变成了五线谱,共有五行。之所以数格数,是因为年轻人告诉我,记录本是让如厕的人写感受的,我想确定写满篇幅是否可以写成小作文。

我的椅子不翼而飞,我从右入口走进去,发现里面跟我们初中的厕所差不多,空间也不大,只不过分南北两排蹲位,而且没有多少异味。人的自然反应是找一个干净点的,我也不例外,从进门的那一刻眼就没有闲着,已经扫描了好几遍。厕所虽简陋,但卫生保持得很好,北排紧挨着门口的蹲位干燥、清洁,我就在那儿蹲下了。

腹无秽物一身轻,接来下镜头偏转,我要去办一件大事,无一例外的是,我仍然不知道要办的是什么事。这一次我单独行动,有人通过意念随时与我保持联络,警示我路途中的危险,通知我下一步行动。

首先我要在云层高度上,飞过寸草不生的崇山峻岭,神秘人告诉我有个人会在一座山岭后拦截我,并将他的位置共享给我。如果不是神秘人提醒,那是我的必经之路,我肯定会与他相遇,一场厮杀在所难免。我要做的无非是绕过他,天下河山如此广阔,绕过一个人简直不能再容易。我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穿行在山谷中,长得像鼓上蚤时迁,动作十分灵敏。我犯了过于自信的毛病,轻信不用绕行多远,就能躲过他的耳目,但事实是他发现了我,而且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我们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我竟然甩不开他。

你乘坐飞机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空俯瞰大地是什么样,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什么样,满眼贫瘠的黑白灰。我不再转弯,径直向北飞翔,直到看见广袤无垠的草地,我才找了一处草木丰盛的地点落下,借着一人多高的野草隐藏行踪。长草挡住了追兵的视线,也对我的行进构成障碍,草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高,像一张张越织越密的网,不断羁绊着我的身体,拦截着我的行进,消耗着我的能量,拖拽着我的速度。好几次我都差点被绊倒,终于在气力用尽、马上就要撑不住、被草网拦住时,我冲出草地,摔倒在一片好似麦场的空地上。

我抬起头,周边是几棵大枣树,我想我应该安全了,这是栅栏村南场的枣树林。

我家西边的大水坑又闹灾了,水漫过面粉路,只差十几公分就涌进王家大院。很多两斤左右的大鱼在宅子边聚集,露出密集的青色背脊,父亲正站在院里看着我,眼神中充满对我晚归的不满。

“怎么才回来?吃饭了!”父亲虎着脸说。

“不着急,我给你们加个菜,炖鱼!”

我边往前走边寻找可口的鱼类,今天怪我运气太差,游到路上的都是大腮灰鱼。这种鱼鳃大靠后,几乎长在鱼身中间两边,虽然肉多,但土腥味极大,一般人受不了,不是没吃的,谁也不会主动选它作为食物。我失望透顶,又不想空手而归,撒气似的逮了一条。方法很简单,手掌往鱼鳃里一插,就可以提起来。大腮灰鱼游动和反应速度非常慢,唯一的护身符就是肉质实在太差,让人提不起胃口。

鱼鳃里面软软的,提着很舒服,但突然有股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手臂,没想到它还能释放毒素。反正也不打算吃,我刚上台面,就把它扔在梧桐树下。

“炖鱼吃不成了,净是这样的。”我不好意思地跟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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