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罪恶正在悄悄蔓延。

火光、哭喊声、叫骂声已经快要融入这座城市的市民的骨子里去，每天晚上你都能在家里听到外边的鬼哭神嚎。

没有力量就无法生存，可是有了力量，那又如何呢？

滴答

滴答

嗒嗒嗒

“哈呼哈呼”

剧烈的喘息声，男子不知道他已经跑了多久，他只知道如果停下来就永远也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尽管明白，但是身体却到了极限。

扑通

是双脚仿佛灌满了铅，几近崩溃的精神终于熬不住了，两眼一黑，重重地摔在了阴暗的街道上。

“哦？这就不行了吗？”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灵筱雨带着一队人马从黑暗中浮现。

无需多言，严格的纪律造就了这支铁一般的部队。

一切都井然有序，祂们将匍匐在地上的狼狈男子团团包围，最里层空出了一个圆环，在外层则有着重重戒备。

一个身着黑色战袍的身影从空中落下，身法轻盈，脚尖轻点，落于地面之上。

“我还以为有胆子反抗我的家伙，有多厉害呢。”

冥羽蹲下身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男子的头发，迫使他直视自己漆黑的面具。

入眼的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憔悴面容，就好像是在网吧通宵打了十几天游戏的猝死少年，不堪入目。

“我琢磨着这也没有长上三头六臂啊。”

说着，冥羽还装模做样的左右探了探身子，似乎真的在找他口中的三头六臂。

实际上，冥羽面前的男子只不过是一个反抗魔族入侵暴政的家伙，这类家伙就是闲的没事干了，纯粹找死。

像今晚的这个，之前就已经被冥羽清剿了一堆，可是这前脚刚示完威，后边就又跟割韭菜似的噌噌地往外冒出来。

只能说那个没脑子的皇女也就这点能耐了吗？

好了，伴随着冥羽的兴致完全散去，周围的人也愈发警惕的情况下。

这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宣布，此次演习完美落幕。”

没错，这种事情来多了就没有了乐趣了。

前几次，冥羽还能抱着玩乐的心态去和这帮智障玩上那么几回合，但是祂们实在是不争气，一堆垃圾。

于是冥羽干脆就拿来给自己的亲卫队练手了。

正当他准备解决掉手中的这个渣渣的时候，熟悉的波动传来。

“大人！”

一旁的灵筱雨也觉察到了什么，但是被冥羽制止了。

铛！

两把相似而又不相同的长剑交织在一起，奏响了直击人灵魂深处的乐章。

强大的波动瞬间便将地面上的男子蒸发，不留一点残渣。

四周防备不足、实力不够的一部分人直接被吹飞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

冥羽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笑着出声，打破了寂静。

挥退了一旁警戒着的灵筱雨和手下，仿佛唠家常一般，他就这么坐到了地上，静静地看着。

“肆意虐杀，弱肉强食，你这是在崩坏原有的秩序。”

“我只是遵循自然的法则。”

“明知流言四起，却不加以遏制，而是自娱自乐，你这也算是统治者吗？”

“何为统治？统治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一切作为行个方便而已，不用太在意。”

“那为什么不加以查办，私下处决，连其毫不知情的家属亲友一同斩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只追求效率，不谈过程，只认结果。”

“那根呢？”

“我不知道啊。”

看着对面一副不服就揍我的流氓样子，白羽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

嗡嗡嗡

手中的长剑似乎响应着白羽的怒气，无形的剑气疯涨，肆虐于周身。

“你就没有丝毫的人性吗？”

挥剑，斩之。

“呵呵，人性？”

明明二者都戴着头盔，可是白羽却总觉得看到了一张十分欠揍的脸在向自己投来蔑视的目光。

“你难道要指望这帮白痴良心发现，自己停止这种无聊而愚蠢的举动吗？祂们只是一群没有大脑的野兽，为了眼前的肉食可以放弃一切。

还是说你希望我主动下台，将统治权交给下一个独裁者？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就能肯定下一个能做的比我更好？

人类是愚昧无知的，祂们内心的欲望和野心，作为人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哦，我忘了，你甚至已经不想自称为人类了哼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讥笑声在夜间徘徊着，毫无情感的笑声，如同干蜡一般令白羽作呕。

“闭上你的嘴吧，你这个连人类不算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哼哼哼”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冥羽将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掌贴在面具上，弓着腰，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声音依旧没有裹挟着任何的情愫，似乎仅仅因为这么做会更加符合现状。

因为觉得应该如此，所以才会这般做态。

“所以啊，这不都是你的思想，你的觉悟，你对人类的感慨吗？”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闭嘴！”

冥羽的话解开了白羽最后的遮羞布，往日的黑历史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我是要成为光之巨人守护世界的英雄！”

“真是令人作呕的世界啊，我将赐予你新生！”

“不！不行了，尘封于我体内的黑暗，啊！”

“人类真是令人作呕的生物啊”

“正因为厌恶着人类，所以我才讨厌自己啊！”

中二的时光无比快乐，而后回想却是深入骨髓的自嘲。

无聊幼稚，可笑滑稽的无病呻吟。

每每回想都让白羽感到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羞愤，耻辱，想要掐死自己。

感到无地自容。

当自己的所思所想真正成为了现实，白羽却感到无比的懊悔，对自己的中二感到羞耻，为自己的秘密曝光而无比愤怒。

手上的力道加重，身影爆闪，剑气四溢，化作残影飞舞于空中。

而对方却只是不慌不乱和他对剑，从未认真发起过攻击，冰冷的语气让人如坠冰窟。

淡淡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仿佛低语之人正在你的身旁。

“情感只会让你的剑变得软弱无能，羁绊只会束缚你的羽翼，伦理道德更是附加在你身上的枷锁。”

一剑斩向身侧，却发现身旁空无一物。

“无情为道，万法如一。”

再回首，那人却似乎始终没有离开过原地。

黑色的风暴中，冥羽仿佛一叶小舟随风飘舞，任凭白羽百般刁钻，舟身之下却始终不起波澜。

“你的心乱了。”

骤然，攻势一转，凌厉的剑气四散开来，刮起了一阵强风。

被击中的高楼泛起一丝丝裂痕，蜘蛛网状的裂痕飞速地蔓延开来，大楼在顷刻之间化作一片废墟。

风暴的中央，冥羽以指为剑点在白羽的胸膛，一抹淡淡的殷红出现在他的指尖处。

彭！

衣衫炸裂，白羽的秀丽的长发飘雾，明暗参半的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意乱。

黑色的影子附上她的身体，一套黑袍装重现于身，只是头上的盔首却是落在了她的指间。

“我不会成为你，绝不会。”

倔强的眼眸看着身前黑色的人影。

白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中二、厌世，但他相信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哼，你真的很像。”

“什么？”

“很像你最讨厌的人类。”

“”

在一众人懵逼的目光中，冥羽的身周突然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白羽伸出手遮挡着光芒，像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站在光芒之下。

不？

应该说，无法以真面目行走于阳光之下。

不似太阳那般柔和的光，包裹了冥羽。

如同初生的太阳，炙热的气息掠过街道，连带着驱散了夜晚的一丝寒意。

良久，众人睁眼，光芒散去。

冥羽的服饰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漆黑色的压抑战袍换作了红底金边的披肩半搭在他的左肩，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盘旋于其上，猩红色的巨口仿佛要吞噬一切。

暗紫色的夜礼服也被纯白色的帝王军服所替代，腰间金光熠熠的金属权杖散发出淡淡的威压。

细碎的短发，配上淡棕色的瞳孔，嘴角不知是是戏谑又或是嘲笑的勾起。

冥羽侧过身，漠视着依旧将自身藏匿于黑暗之中的白羽。

一股油然而生的王者气息以他为中心散布开来。

“吾王万岁！”

冥羽所带来的小队成员，除了灵筱雨以外，纷纷受到感染，单膝跪地，将长剑至于左侧，右手握拳致于心脏，象征着祂们诚服于王的威光之下。

这一刻，冥羽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王。

超脱了世俗，抛弃了一切。

不因物喜不因己悲。

完全理性化的完美存在。

看着在自己面摆出这般阵势的冥羽，白羽的心中泛起一丝渴望，但很快便被压抑了下去。

一种突然的羞耻感袭上心头，在脸变成西红柿那般耀眼之前，黑色的面具覆盖了她的容貌。

压抑着心中想要快点离开这里的想法，白羽望着依旧在散发着光和热的冥羽。

他和她是一光一暗，互为双生的存在。

她渴望荣耀却藏身于黑暗，他无欲无求却至高无上。

在白羽的心中，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祂们断绝了七情六欲，永远遵循着理性。

世上本无魔，但人类心中的欲望和恶念造就了这本不应存在的存在。

神有终焉时，魔无绝灭日。

在拟态为始源精灵时，白羽内心对于世界的理解，让他接受的力量发生了变异。

最终产生了冥羽这一与其对立的反转体。

包容一切的魔，和灭绝一切的神。

神的力量来源于其全能，而魔则源自于人的内心。

白羽越是否定自己的恶，她所持有的力量就越是无法充分发挥。

“如何，继续？”

展现了自己的原有形态，没有顾及到一旁灵筱雨惊骇的眼神。

冥羽向着白羽发起了挑战。

“”

白羽没有回应，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无尽的黑暗笼罩了冥羽的光芒，当黑暗散去，两人早以消失不见。

感受着天穹之上一光一暗交织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灵筱雨暗自摇头。

本以为是游乐人间的魔王，结果却是带来终焉的神使吗？

显然，冥羽身上自带的神性，让少女产生了误解。

因为神明是没有肉体这一存在的，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那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但是那个和冥羽一样气息的又是谁？

这就不是她该想的了。

“收队！”

不想再等下去的灵筱雨干脆结束了今天的演习，遣散了护卫队。

雅雅我回来了！

嘴角露出了标准的痴汉笑容，灵筱雨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向着远去飞去。

某宅，睡梦中的熙雅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抱紧了身旁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