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老张难得的不是仰躺着睡，而是翻身到右边，保持着右侧卧的姿势。

一只手若无其事的，好像是无意识的搭在了他的腰间，在停滞了一会之后，好像知道老张没反应一般，又有些得寸进尺的不断深入，以至于已经摸到了老张的肚子中间。

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张虽然闭着眼睛，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算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倒也可以忍受，他这么想着。

只是那只手的主人却并非如此，另外一只手从老张的腰腹和床的缝隙间努力的钻进来，和另外一只手在老张的肚子中间，大概是肚脐的位置完成了会师。

顺带着的，老张的后背也被某种温暖且柔软的东西贴紧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有种想要推开对方的冲动。

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尤其是异性，尤其是身体上的接触，大概也是这几年的“自由职业生涯”带给老张的一个习惯吧。

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无论如何，姑且也是在别人家里面住着。

或许在其他地方可以没有常识，可以在别人看起来放飞自我式的思考。

但在这里，保持常识，别考虑太多，拘谨一些比较好。

一旦回应对方的主动，很有可能会闹出了不得的事情，面临可能决定你以后的日子的抉择什么的。

这边老张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对方却显然不满足于此，就像是真的在抱着一个等身抱枕一样，把脸抵在他的脖子和头发的交界处，像是快窒息的人呼吸到空气一般，深呼吸着，所产生的微小气流让老张有些痒痒的。

如果这样还算可以接受的话，那么慢慢向下摸索着的手就让老张不得不说话了。

“别这样”，老张的声音有些沉闷，但在那双手的主人听起来，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欲拒还迎的成分要大一些。

有点“禽兽不如”不如“禽兽”的意思。

“你还没睡啊”，有些故作轻松的感觉，那双手的主人如是说道。

“在你家里我可不能在你之后睡着啊”，有些无奈，老张也算是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这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现状。

“是觉得很陌生吗？”，她有点明知故问，然后又在老张还没回答的时候有些夸张的恍然大悟道，“也是啊，你上一次来，都还是你高考完了那个暑假呢”。

“不是说好的吗？晚上不能动我”，有些气馁，或者说不想与之争辩，老张相当的单刀直入的问道。

“可是我很想念你啊，想念你的面容，想念你的气味，想念你的身体，这些可是没办法通过手机传递的啊”，越说越有些挑逗的意味，甚至在说完之后半起身子凑到老张的耳边，有些深情的唤着，“北楼”。

好好的气氛，都在老张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以及对方自己都忍不住的笑声中随风逝去了。

这也是老张不喜欢和她多说话的原因。

就像是在逗弄着蚂蚁的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难以推断，那么的难以预测。

这曾经是老张很喜欢，很迷恋的一点，却也是他这七年都没跟对方见过面的原因之一。

“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好像突然一下子变成喜欢诗词的人一般，用着品读着的语气背着，即使不看，老张也能想象出她脸上的那种神情。

一定是闭着眼睛，带着点陶醉的感觉。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老张？”，好像是真的忘了，她问道。

“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几乎是下意识地，老张就背了出来。

“北楼，你还真是喜欢高适啊”，复又念叨了一下那两个字，好像是咀嚼着一般，然后半调侃半认真的说道，“你还喜欢诗词啊”。

“还好吧，如今肯定是不怎么喜欢了”，老张回复道，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多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曾经看重的东西，如今却觉得不过如此，总归是会有些如此的感慨的。

“是啊，我也不怎么喜欢了，不过当时那种喜欢倒是很怀念啊”，也有些感慨的，她如是说道。

“好了好了，赶快睡吧”，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老张有些急促的拽了下被子，抖动了一下腰腹，算是扯送了两只本来抱着他的两只手，如是说道。

“欸，别这样嘛，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面的”，那双手却也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竟是再一次缠在了一起，抱的比刚才更紧了。

“冬天，果然还是要抱着什么东西比较舒服，也比较暖和啊”，煞有其事的得出了这么个结论，然后又在老张开口之前继续说道，“比起什么毛绒熊玩具，还是有着层脂肪的你抱起来更舒服啊”。

“身上还很香”，又把鼻子怼在他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如是说道，让老张无话可反驳了。

“随便你吧”，又拽了下实际上本就挺多的被子，老张也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

“我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拒绝我的”，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然后才得出了一个让貌似睡着的老张有些叹息的结论，“以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是的，老张绝对没办法拒绝她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子的。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狼和羊的关系一般，羊怎么可能拒绝狼呢？

不管这只羊是山羊还是盘羊，有着多么巨大的角和多么快的速度，在狼的面前，都和最弱小的羊没什么区别。

有点像那首《狼爱上羊》的歌词所描述的一样，羊或许可以在狼受伤的时候救它一命，但羊杀不了狼，即使这只狼已经快死了。

同样的，它也没办法拒绝狼的求爱，没办法拒绝来自狼的爱意。

这羊曾经逃离过狼一次。

但是为了从老虎的口下逃生，它选择了向那只狼求救。

于是现在，就像是七年前一样，羊最终回到了狼的身边。

狼也好象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依然表现出对于羊的善意。

这种善意背后是什么呢？

是羊曾经凝视过的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

还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水池呢。

这是个问题，却是个如今必须面对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