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千一眯着眼笑的望着刚刚进门的李骐元,“你怎么有空来?是昨日教授的道法有问题么?”
李骐元一行礼,“敢问郁院司,要不要一起发财?”
郁千一一怔,看了看身上破旧的衣衫,他心思明镜,手里能赚钱的符箓也就乾坤挪移符了,“钱当然想赚,不过我写的乾坤挪移符属于大夏学院,无法对外出售。”
每种符箓的使用,都会消耗手持印章人的元神,强大入郁千一这般的鬼道高手,一个月也不过写两三张乾坤挪移符罢了,还经常被其他院司的人抢走。
李骐元不回答,又向郁千一一行礼,“郁院司,可否借用师宝印一用?”
郁千一指了指墙上的柜子,“随便用,不拿出去就行。”
李骐元到了声谢,来到一张桌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黄表纸,雄黄酒,朱砂等,将墨调好。站定方向,提笔在黄表纸顶部画出一朵莲花。
郁千一站在旁边,“莲花符头,你这是写镇宅驱邪类的吗?”
李骐元嗯一声,手起笔落,一气呵成。随即从柜子上取了一枚印章,加盖其中。一丝奇怪的力量,从李骐元脑海中抽离而出,随即附着在符箓之上。
李骐元又拿过一张黄表纸,同样的写了一符。
郁千一眉头微皱,“写这么多镇宅符有什么用?”
李骐元笑道,“当然是为了跟郁院司一起赚钱!”
郁院司愣了愣,“房子如果不闹鬼,这镇宅符放着也没用,再说了,这符咒不过是人阶符咒,卖不了几个钱。”
李骐元伸手示意桌上的镇宅符,“院司,如果以您的水准,这级别的符箓,您一天可以加盖几张?”
郁千一笑了,“这镇宅符,有多少便能印多少,耗费的元神微乎其微!”
李骐元,“我粗略算了下,大概需要三百万张,也许更多……”
郁千一,“……”
李骐元,“按照市价二两左右一张算,三百万张卖出,大致有六百万两,你我平分怎么样?”
郁千一,“……”
郁千一咧着嘴道,“卖给谁?哪有这么多人家闹鬼的?”
李骐元,“这个院司放心,若卖不出,我愿以虎旗候府做担保,二两一张,全部收来。”
郁千一眼睛一亮,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紧接着郁千一又有了顾虑,“这么多,手断了也写不完……”
“可以让所有道衍阁弟子书写,您只需要盖章加持即可!”
郁千一苦笑一声,“咱道衍阁弟子加上院助和我也就六个人……”
李骐元呆了呆,道衍阁现如今竟然混的如此惨淡。一名院长配两名院助,这就三个人了,算上黄亚文,李骐元,士凡刚好六个人。说白了,道衍阁就李骐元这三个新生。
郁千一叹一口气,“去年还好,去年你还有一位师兄,跟了我十年,这样就是七个人了。只不过后来他说,如果再不让他毕业,他拿着刀要自杀,我没辙,只好让他毕业了。”
“…………”十年,都没让毕业……一般学院里的学生,到六丝级,差不多六年内都可以毕业了。
郁千一慨叹着,“是我,没落了道衍阁……”
道衍阁的没落,确实有郁千一大半的原因。当年鬼仙邱步墨坐镇道衍阁的时候,与院长陆地仙缪忠明分庭抗礼,奉仙台更拿他毫无办法。
大夏多年举国无旱无涝,皆因邱步墨通天之能。随手一道符,便可让千里沃野风云变幻,倾盆大雨让这粮食丰收。
守护大夏学院的圣阶术法奇门云遁,便是出自邱步墨之手。
他也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天养境高手,后听闻寿元将近,外出寻觅机缘,想要突破至长生境,后来便再无消息。
自此有郁千一掌管道衍阁,在奉仙台的压制下,道衍阁便逐渐没落。
李骐元沉声道,“若想恢复道衍阁当年名望,郁院司,这一次,您不妨一搏。骐元,定当让道衍阁名声大振!”
郁千一默然片刻,“虽然搞不清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旁听生里,也有不少人能书写加印这等级的符咒,我让他们一起参与。三百万张,半年应该差不多。”
李骐元摇头,“最多七天。”
郁千一瞠目结舌,“你当我是神啊!调墨,书写,更要耗费元神,怎么可能?”
李骐元佯装不解,“院司,您不是说这样级别的符咒,要多少有多少吗?”
郁千一咬牙切齿,“这是要搭上我老命了!”
李骐元向郁千一深深行礼,“道衍阁的振兴,就靠您了!”
郁千一觉得莫名其妙,写镇宅符,跟振兴道衍阁有毛的关系?然而李骐元这句话,他却不能反驳。他作为道衍阁院司,道衍阁兴衰,他责无旁贷。
他哼哼半天,“学院里可没准备那么多黄表纸张和其他材料。”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郁院司,学生李林琴求见!”
郁千一挥手凌空将房门打开。
李林琴走进屋内,向郁千一盈盈行礼,“您要的黄表纸、朱砂等,第一批货已抵达学院门口……”
郁千一瞪着大眼,一手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要的?”
李林琴一怔,看了一眼李骐元,“不是李学弟让您通知我的吗?”
郁千一呲着嘴,怒不可遏的看向李骐元。
嘴里蹦出作为院司,绝对不该说的话。
“妈蛋!”
李骐元与李林琴,被郁千一大吼大叫的从屋内赶了出来。李骐元向着李林琴告罪一声,“院司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适,李姑娘受惊了。”
李林琴面色一红,随即笑道,“二公子说话好风趣。”
“让您见到了道衍阁如此不堪的一面,实在不该。”
李林琴掩嘴咯咯笑着,“二公子还是随我去看看那些东西吧,有没有不对的,现在也好来得及调拨。”
李骐元点点头。
两人并排向学院外走去。
李林琴犹豫片刻,“听闻大公子李封两越两级晋升,如今统领十万兵马,不日要前往越国,支援蛮人之战!”
李骐元叹一声,“大哥厉害,二十人拿下刘巍六千余叛军,骐元实在钦佩。”
“这表面看起来是好事,不过,家主说……”
李骐元笑了,“但说无妨。”
“这十万士卒,多是长风军旧部,恐怕在统领上有很多难处。况且,十万士卒的粮草,是个大问题……”
“而且燕国应忠青虽然统领大军,却拖而不绝,就是不发兵前往越国。这样大公子领军孤军作战,实在太危险了……”
李骐元面色淡然,“李老看的通透,此事确实如此。”
李林琴看了看李骐元的脸色,“二公子,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李骐元道。
“那……”
“李姑娘不正帮我虎旗候府解决此事吗?”
李林琴一怔,“我?”
“正是!”
李林琴略有些恍然,又有些不解,“就那些黄表纸,朱砂吗?”
“没错,李姑娘将这些送来,便是解了侯府燃眉之急。”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学院那硕大的巨门口,一队商队正等在这里。当先一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穿长袍,吊着马褂,长得颇为俊秀。
他上前两步,向李林琴笑着招招手,“妹妹你来了……”
李林琴向李骐元介绍着,“这是我表哥,李豪,现在已经独掌李家所有商户和生意了。”
正当李林琴要介绍李骐元的时候,李豪挺着胸,眼角撇着李骐元,“这位知道,虎旗候家的二公子么。”
李骐元面色如常,“正是。”
李豪看向李林琴,“表妹,你没听家主说,虎旗候就要完了吗?怎么还跟这种人在一起?”
李林琴脸上略有些尴尬。
李豪继续道,“当日家主要将你许配给他,当真是下了步错棋,还好这事耽搁了!”
李林琴脸色一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李骐元笑道,“却是骐元配不上李姑娘。我先看下货!”
李豪伸手一拦,“先付钱!”
李林琴急道,“表哥!这事不是跟你商量好了吗?”
李豪冷笑,“前不久,侯府财大气粗,到处高价买商铺,一条街一条街的买。现在李封多了几万军队,要吃粮饷,买商铺的速度也慢了!恐怕虎旗候府扛不住了吧?”
李骐元笑了笑,“既然公子是做生意的自然明白,虎旗候府大肆购买商铺,必然引起关注,手持商铺的人想法也有了变化,自然想坐地起价。”
“我侯府购买商铺,自然要一松一紧,才能以好的价格,拿到好的地段。”
李豪不屑的冷笑,“嘴硬!现如今各地出现长风商铺,专门针对你们虎旗候府,你们卖什么,他们以更低价格卖什么。如此扩张,资金收回又困难,你们拿什么去支撑多出来的几万军队?”
李骐元声音略高了些,“哦?李公子知道这长风后台是什么人吗?”
“还能是谁,肯定是你们之前得罪的长风旧部。”李豪幸灾乐祸道,“为商,自然要广交天下,四处得罪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李骐元抚掌一笑,“李公子说的好,广交天下,莫要四处得罪人!”
李豪顿了顿,顿时明白这话也是在说自己,他气急道,“你……看你能笑道什么时候!”
李林琴位置尴尬,一边是表哥,一边是同门,接连偷偷拽了李豪衣摆几次,都没有结果。只是看李骐元涵养却是极好,怎么说也不动怒,彬彬有礼,确实是齐郡所传言的那般,礼貌得体的翩翩公子。
先前家主着急催促李林琴与李骐元关系更进一步,然而李封任命之事传到齐郡之后,家主突然又改了主意,让李林琴将此事搁置。这突然的变化,让李林琴心中虽舒了一口气,却对李骐元有些愧疚。
当李骐元提及道衍阁需要黄表纸等物的时候,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也算对李骐元的些许弥补。
李豪对李林琴爱慕已久,两人从小相识,只是因为他自己为外亲弟子,所以一直不敢有太多奢望。只能不停努力,期望有一天能配得上李林琴。
几年前,家主曾玩笑似的讲,“豪儿与林琴如果能在一起,也是不错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豪更加发奋,不过二十许几,已经管控李家所有生意,俨然是李老的未来继承人。
就在今年,齐郡虎旗候二公子甄选之日一鸣惊人之后,李老突然变了想法,希望搭上虎旗候府的顺风车,不仅能扩大李府势力,更能与二皇子攀上关系,带着李林琴去见了李骐元。
如果李林琴嫁给了外人,他不仅要失去现有的地位,更失去了曾经一直喜欢的女孩。
虎旗候府势大,李老强势,李豪顿感生活失去希望。
听闻李骐元并未答应婚事,李豪长出了一口气,却也多了一份闷恨。
前不久,有人打着长风府旗号来找他,希望他入股对付虎旗候府,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现如今,虎旗候府长子李封多了几万张口要养,前期侯府疯狂的扩张也有了放缓了迹象,李豪终于等到了机会——向家主提亲!
然而,家主竟然没有答应。
这让李豪心中怒气更盛,他恨李骐元,恨他抢走自己的女人。
李骐元指着这批货物笑了笑,“这是郁千一郁院司要的东西,要钱,不妨找他。我只负责查验。”
李林琴有些忍俊不禁,她刚刚才跟李骐元从郁千一的房间出来,郁千一的样子,明显不知道这些东西。
李林琴道,“二公子先查验吧,钱的事情,回头我去找郁院司说。”
李骐元向李林琴行礼,“还是李姑娘明事理。”
待到李豪怒气冲冲的走了,李林琴向李骐元告罪,“我表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李骐元摆摆手,“无妨,说不定他跟郁院司一样,每个月都有几天不适。”
李林琴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大夏学院,东北艮宫有一片高墙围困之地,藏满无数冤魂。李济在这里与怨鬼打斗,道气耗尽,就吃一颗渡气丹,接着再打。一连两个月才身心疲惫的被缪忠明提了上来。
李济瘫软在地上,虚弱的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功法啊!”
缪忠明面色平静,“学功法做什么?”
“不学功法,怎么提升境界啊?”
“什么时候境界提升,需要功法了?”
李济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四方神境,他们一出生便是胎元之境,修行什么功法了吗?”
“可是……我们是人,他们是半神啊!”
“只要你身体足够强壮,自然就会提高境界。”
李济坐起身,摸摸脑袋,“就这么简单吗?”
缪忠明道,“就这么简单……”
李济疑惑着,“那我二哥学那么多术法,是不是错了?”
缪忠明摇头,“错,也不错。”
李济一头雾水。
缪忠明,“大道归一,万千也是一,想来以李骐元的聪慧,终能顿悟。”
“哦!”李济恍悟般道,“意思就是我二哥聪明,怎么都能修成!”
缪忠明,“……”
缪忠明抬起一脚,将李济踹回了高墙之下。
李济惊恐的大吼,“师父,您忘记给我渡气丹了!”
缪忠明不理,一转身,消失在原地。
李济爬起身,虚弱的举起了渐。
四周怨鬼面目狰狞。他们穿着格式衣服,大多缺胳膊断腿,更有甚者脑袋掉向一边,仅有一丝皮肤粘连。显然都是各种原因而冤死的孤魂野鬼。
哭嚎声不绝,李济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擦一把汗,一声大喝,“来吧!”
怨鬼齐拥而上。
“嗡……”一道金光闪过。
无数怨鬼惊恐的向后退去。李济诧异的眨眨双眼,只见一道符箓,正漂浮在他的面前。这道符箓金光闪烁,将周边所有怨鬼逼退。
李骐元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了李济的身边,“三弟。”
“二哥!”李济又惊又喜,“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镇宅符,只是让他们害怕而已。”
李济急忙一伸手,“给我几张!二哥,你是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苦……”
李骐元道,“只此一张而已。”
李济脸色一僵,“二哥,你不能现写几张吗?”
李骐元面色平淡,“我就是来试试这符咒的效果。”
…………
“二哥,你不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这些怨鬼级连入境都算不上,对你很难造成伤害。”
李济哭丧着脸,“那也架不住人多!我要出去!”
李骐元笑了,“你安心待着吧。院长恐怕自有想法,或与常人不同。”
李济恍惚间点点头,“是的是的,院长可不一样了,他不让我学功法招式,说那些没用,好奇怪!”
李骐元叹了一声,“这就是他的道吧。”
李济愁眉苦脸的看向李骐元,“二哥,你真的不是来救我的吗?”
“跟着院长好好学!”李骐元指了指面前飘在半空的符箓,“这张符箓你就拿去,需要休息的时候展开,用到今年年底没有问题。”
“二哥……”李济欲哭无泪,“有没有让弟弟我开心的事情?”
李骐元想了想,“大哥李封以二十骑活捉叛军刘巍,因此官升两级,如今统领十万大军,算不算开心的事?”
李济怔了片刻,“大哥这么厉害!”这份单纯,完全想不到这件事背后,给虎旗候府带来的巨大威胁和压力。
“大哥来信说,让你有空多回府,你母亲兰夫人一个人在家,没人照看,他不放心。要不然,就早点娶个媳妇,也好府里有人。”
李济无奈,“我这也走不开啊,再说了……能娶谁啊?”
李骐元微微摇头,“这最后一句话,恐怕是兰夫人的意思……。”
越国被蛮人入侵,国将不存。兰娣在虎旗候府也失势,若想重新掌权,必然要有强大依靠。作为兰娣亲生的两个孩子,李封和李济,李封结婚较早,迎娶了大夏学院的同窗,一名普通人家的庶女。
兰娣最后借势上位的希望,自然落在了李济的身上。
而当前虎旗候府前期产业大肆扩张,又突然多了几万军饷缺口,确实需要与某个强大势力缔结良好关系,从而转危为安。李济的联姻,自然也是李炳所默许。
李骐元淡然道,“当前不论余郡守的千金余慧,还是类似李老这样的大户富贾,当前联姻,确实利大于弊。“
李济拼命摇头,“余慧退了二哥你的婚约,我杀她的心都有,其他的女孩我也不喜欢。”
李骐元笑着,“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李济伸出拳头,眼露凶狠,“要很强,最起码跟我师父差不多!”
李骐元呵呵一笑,拍了拍李济的肩膀,“当今中原之地,能与陆地仙缪院长差不多都是天养境的,屈指可数。几位女性大贤,都在百岁以上,你到真敢想。”
“不管,反正我不要父母安排婚姻!”
“那就好好修行吧,想要自己做主,最起码境界要超过父亲。”李骐元说完,周身青木道气扬起,向远方跃去,那个方向漆黑无边,拥有数不清的怨鬼。
黑暗中,传来李骐元的叹息,“天真真好……”
高墙之上,缪忠明在原地重新出现,他的衣摆随风飘零,目光直直望向远处逐渐消失的李骐元,口中喃喃,“这孩子,怎么找到这里的?”
缪忠明沉默片刻,微微皱眉,“本来想留给这关门弟子,万万不要被李骐元收去……”
李骐元周身运转青木道气,游走身法远超周边怨鬼,脚尖轻点地面,腾挪翻腾,在怨鬼中随意飘摇。他的左手捏着决印,右手剑指,白色的身形从怨鬼身边路过,右手剑指便点在怨鬼眉心,
这眉心一点,金光骤放,好似清水波纹由上而下洗礼怨鬼,怨鬼顿时僵在当地,动也不能动。
片刻之后,李骐元周边数百怨鬼,被困余原地。
“白昼阳伏,惊夜阴藏,诸神遣将,慧灵一指,五炁腾腾,拘灵锁魂,且听号令,急急如律令敕!”
李骐元双手翻飞,凌空画符,最终将奎刚印祭出,加盖于这拘灵锁魂符箓之上。
一道道金光,从诸多怨鬼眉心射出,奔向着拘灵锁魂符箓。百鬼齐鸣,嘶叫声裂人心肺。
一团黑雾,从李骐元怀中直奔而出。小妖捂着耳朵,皱着眉,撅着小嘴,“主人干嘛呢?打扰小妖休息了!”
李骐元没说话,片刻之后,周边数百怨鬼消失,凌空符箓也变得越来越淡,最终消散。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小球,出现在凌空符的位置,李骐元伸手一接,将这黑色小球握在手中。
黑色小球外表犹如琉璃,极为通透,里边却能隐约看到无数百鬼,翻转挣扎。
李骐元脸上扬起笑容,将黑色小球递给小妖,“你不是要奖励么?”
小妖将黑色小球捏在手中,轻皱眉头看了看,不满意道,“我可是鬼王,这些怨鬼好弱!”
李骐元面色不变,“如果一千个呢?”
小妖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可以有!”
“给你两千个,小妖你帮我做件事吧。”
小妖眯着眼嘻嘻一笑,“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情!做事可以,主人得哄得小妖高兴才行。”
李骐元再次腾挪而起,左手决印,右手剑指,向远方飞去。
此地为东北艮宫,奇门死门,怨鬼无数。李骐元抓了一整天,怨鬼还会从地面天空出现,不见有所减少。
小妖手里握着一大把黑珠,不时的扔一颗到嘴里,咔吧一声咬碎,好似嚼着糖豆,吃的井井有味。怨鬼们似乎能感觉到小妖鬼王强大的气息,纷纷绕道,决不靠近。
一人一鬼,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路拘灵的走着。
整个艮宫,不知有多大,有多深,除了怨鬼嘶叫,便听得小妖轻盈的声音,“一千九百一十一、一千九百一十二……”
突然间,走在前方的李骐元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马上就够了!”
小妖好奇的走上前,站在李骐元身边。就在这一人一鬼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硕大的黑色湖泊。这湖泊毫无色泽,仔细看去,竟是被怨鬼堆积而成。
整个湖泊的中央,有一个高处地面一丈有余的半圆形黑色球体,怨鬼层层叠叠围绕其中。
小妖眨眨眼,“他们这是在保护什么东西吗?”
李骐元摇头,“应该是困着什么东西!”
小妖好奇的一指那黑色球体,“主人,咱们看看去吧。”
李骐元再次摇头,“奇门云遁本身都困不住,还需万千怨鬼缠绕困锁,一定不是凡物!”
小妖嘻嘻一笑,“主人在此稍等,小妖去去就来!”
小妖不等李骐元阻止,一扭身,整个身形向上飞腾而起,越过漆黑的湖面,向那黑球飞去。
原本在岸上,无数怨鬼躲着小妖。然而当她飞临湖面上的时候,水中怨鬼浮出水面,狰狞的看向她。
离那黑球越近,那些怨鬼似乎越加大胆,零星一些怨鬼从湖面飞出,前来阻拦。这些毫无境界的怨鬼哪能是小妖的对手,小妖只一挥手,便将他们击散。
“什么人!”一声大喝响起。
虚空中,一个身影缓缓凝结。身穿铠甲的魁梧男人,手持长枪,出现在小妖面前。看到小妖,那人一愣神,“鬼王?”
小妖掩嘴笑着,“知道我是鬼王,还敢来阻拦我?”
那人一声冷哼,“我等奉家主之命,镇守凶物,不管你是何人,速速离去!”
“速速离去!”湖面上传来众人的呼喊。显然暗藏此地的不止这一人。
小妖妖娆笑着,“你说的是哪个家主?”
“自是鬼仙邱步黙!”那人脸上尽是崇敬之色。
小妖摆摆手,“邱步黙几十年前便死了,你们这般为他做事还有何意义?”
李骐元眉头一紧,邱步黙十几年前消失于大陆而已,虽没有消息,但未必真的已经身死。不过小妖这么说,是想瓦解这些邱步黙当年留下的阴兵。
“胡说!”
“妖女,莫要诋毁我家主人!”
虚空中传来一阵骚动。
小妖眯着眼,“这些年来你们可曾见到邱步黙回来?”
“家主繁忙,不来此地也是情有可原。”
“没错,家主一向如此。”
“说不定你就是家主的仇敌,想要害家主!”
“对对,这鬼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妖眼睛一转,遥遥一指远处的李骐元,“那位穿着学员服的人,就是邱步黙的弟子,邱仙临终前,将奇门云遁传于他,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李骐元身边,顿时出现一人,这人站在李骐元面前中间沉声问道,“你会奇门云遁?”
李骐元暗赞小妖聪明,他向两位一行礼,“确实如此。”
其中一人急,“你展示下!”
李骐元身形微动,周边的空间微微一颤,紧接着出现两个李骐元。两个李骐元的位置,恰好将这人夹在中间。两个李骐元一模一样,一齐向这人一行礼,“可是奇门云遁?”
这人一抬手,两道黑风刮分别刮向两个李骐元,李骐元单手一摆,将这两道风接下。
那人一惊,紧接着脸色黯然,“是真的……不是幻象之术,两个都是真的。”
奇门云遁,可以将幻境中一块不大的地方,无限折叠,处于阵中的人从一座山到另外一座山,或许千里。但在这控阵人的手中,就可以将对面的山,拽至自己脚下。
如此,他便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山顶,如果力量够强,他甚至能同时出现在数千,甚至数万个地方。只是以李骐元出境实力,这么做实在太过勉强。
李济并不懂奇门云遁,所以在这艮宫之中与怨鬼战斗,自认为是向前行进,其实在绕圈。而李骐元却因为掌握了奇门云遁,他所往艮宫深处走,便当真往深处走。
李济在这里搏杀两个月,都没能发现这中央怨鬼湖泊。李骐元却能轻松走到,这便是掌握奇门云遁因而得来的机缘。
“主人死了?”
“主人怎么可能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主人死了,我们怎么办?”
“不可能的,主人死了,我们应该有感应的!”
“对对,应该有感应的……”
“可是如果,主人死在了四方神境,我们是感应不到的……”
“主人真的死了吗?”
…………
半空中吵杂声越来越大,平静的湖面突然翻涌起来,巨大的黑色圆球骤然出现波纹,原本浑圆的形状再难保持,或扁或长,起伏不定。
小妖急忙一声大喝,“主人,快,雷法!”
李骐元周身肃然,双手一翻,“道行天地末我身,炼狱惊门霖阴魂,不见阳来东方聚,雷霆万钧一指间!”
“拦住他!”空中齐声传来一声大喝。
距离李骐元最近的这名阴兵,提起长枪变向面前的李骐元刺去,然而在这长枪即将接近李骐元的瞬间,面前的李骐元消失了。
“另外一个!”
“阴兵一收枪,刺向另外一个李骐元!”
小妖嘻嘻一笑,“来不及了!”
天空中骤然出现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向那巨大的黑球劈去。这道闪电,犹如将整个天空撕裂成两半。光芒闪过,惊惧雷法的阴兵们,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而那些毫无境界的怨鬼,更被吓的怔在了原地。
轰然一声巨响,黑球之上,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呜……”
一双巨大的爪子,伸出了那裂口。
“堵住缺口!”
天空中数千阴兵同时凝结,一齐向那缺口冲去。
“咔……”圆球上的裂口瞬间被撕开,一头十人高,老虎一般的巨兽冲天而起。
这老虎长得极为奇特,脖颈处毛发卷起,好似混元珠宝紧贴着身子。额头凸起一个尖锐独角,牙齿倒长,长了两双犬耳。更为怪异的是,这老虎浑身披着鳞片,尾部却是狮尾。
小妖惊惧道,“是谛听!”
谛听传说来自地狱,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善辨真伪,更是天下所有幻境阵法的克星。难怪这艮宫之地,让怨鬼阴兵镇守,困这奇门云遁都无法降服的怪兽。
阴兵们领着无数怨鬼,一拥而上。
湖中怨鬼,好似藤萝,翻转而上,将谛听缠绕。谛听整个上升的身形骤然一顿,便要向下沉去。
“凡人!”谛听声音震耳欲聋,“速来助我脱困!”
李骐元面色悠然典雅,“鬼仙邱步黙困你在此地,必是要阻止你破这奇门云遁。若奇门云遁一破,大夏学院将不复存在。”
谛听冷哼,“是邱步黙贪婪,觊觎奎刚遗物,困我在此地套取宝物位置。你既为奎刚臣子,也因守护鬼帝遗物。”
李骐元一愣,自己何时成了奎刚的人,难道是因为自己身带奎刚印?
湖面上的小妖忽然一阵惊慌。
“呜……”谛听忽然瞥了一眼小妖,“原来如此,那便不提了。”
小妖长舒了一口气。
谛听挥着爪子,将一群阴兵扫飞,然而无数怨鬼却已经缠到了他腰间,“时间不多,凡人,速来助我。我必赐你一份机缘!”
小妖向李骐元喊道,“谛听神兽,从不说假话,主人不必担心。”
李骐元眉头微皱,邱步黙恐怕真如谛听所言,是因为贪婪而自讨苦吃。
“好!”李骐元高声道,“只要你答应我,不会迁怒大夏学院,破坏大阵,伤及师生!”
“呜……你心倒是善!”谛听声音浑厚,“谛听此生受令地藏菩萨,但行善事,无有毁伤!你大可放心。”
是了,以谛听神兽之能,如果杀伤这些毫无境界的怨鬼,轻而易举,却因为心中善念不能伤害他们,才被这些怨鬼所困。哪怕天上那些阴兵,也只是被谛听掌风逼退,没有一个受伤。
当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骐元手按捏剑指,凌空画符,莲花符头,钟鼓符身,正是镇宅符。奎刚印下,金光闪耀。
李骐元手一丢,“去!”这道镇宅符,带着一片金光,向谛听飞去,眨眼贴在了谛听肩部。
谛听周身突然冒出一道道金光,原本缠绕谛听无数怨鬼惊骇的向后退却,缠绕在谛听腰身的怨鬼,迅速退却。漂浮在天空中的阴兵,终有一些提起勇气,向谛听刺去,却临空撞在了一道道金盾之上。
谛听一声长吼,终于脱困。他临空一跃,跨过整个湖面,在李骐元面前的土地一踏,再次跃起,整个身形好似穿过一道无形的门,就此消失。
果然是所有幻境阵法的克星,李骐元感慨一声,这奇门云遁对谛听毫无阻力。
“呼噜呼噜……”突然间出现的酣睡声让李骐元一怔,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地上一只黑色小狗。这只小狗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天空中阴兵们一阵沮丧,“怎么办,怎么办?凶兽跑了!”
“主人会怪罪我们的……”
“都怪那个人,是他放跑了妖兽!”
“对,杀了他。”
“杀了他!”
李骐元弯身,将小狗抱起,收入太阴地中,对着天空中的小妖道了一声,“走了!”
小妖银铃一笑,化作一团黑雾,转瞬钻入了十方经罗中。
李骐元向着虚空一迈,整个人就此消失。
郁千一的房间内传来有节奏的盖章声,他麻木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右手手臂在一名傀儡的控制下,上下起伏为面前桌子上一叠叠镇宅符盖章。
不远处,一群道衍阁的旁听生埋头书写着符箓。
还有一名傀儡四处游走,或补墨,或收集符箓,放到郁千一桌前等待加印盖章。
一天二十余万张,这已经是郁千一的极限。如果不是符箓必须由拥有能力的人书写,而印章只有这么一枚,恐怕制造符箓的速度会翻几倍。
黄胖子和士凡两个人蹲在墙角,不时的用鸡腿,骨头,毛球等物逗一只小黑狗,可那小黑狗就是不醒,一直呼呼大睡。
李骐元在另外一边清点小山般堆叠的符箓,片刻之后李骐元皱眉道,“今天的速度不如昨天。
郁千一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左手指了指不停在盖章的右手,他的右手被傀儡控制,上下盖章,“这只手臂已经不是我的了,你还想怎样?”
郁千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群旁听生,“他们都已经四五天没怎么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