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今晚要好好喝一杯!这种酒的毒性调合很完美!就算是你也一定能。。。。。。”
魔王与王妃从巴尔托斯回到魔王城后,解散了随从的士兵就闲了下来。魔王去宝物库拿了前日收到的好酒之后,就回到寝室打算与爱妃痛饮。可是,在房间正中站着的王妃,却用看陌生人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啦?我,我当然没有忘记明天还有族长的定期会议哦!就一小杯!一小杯。。。。。。”
没有往常的叹气和训斥,月只是冷冷地看着魔王,仿佛有一股冰风从那赤红色的双眼里吹出。
“你早就知道么?”
“诶!当然!我当然早就确认过日程安排了!”
“别装傻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魔王缓缓放下正在挠头作楫的手,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将手中酒瓶上的木塞拔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整整半瓶。
“为什么不说话?我在问你,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么?”
“啊啊。。。当然有。。。。。。”
“我说的是,你知道彼世与现世的联系,并非由天神制作的系统,而是由一个魔族独自承担着的这件事。”
魔王把酒瓶举高,可是还没等酒瓶里的酒滑入喉咙,手中的瓶子就消失了,随后传来的是窗户被打破的声音。
月一巴掌将魔王手中的瓶子打飞,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脸站着。
随后,从那女神般的脸颊上,缓缓流下两行泪水。
“居然将神酒存在泪腺里。。。不过也是,如果想不受神酒的影响,代表感伤的泪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从月的眼里流出的并非泪水,而是她在与乐神战斗前注入泪腺的神酒。
“本来我只是想借助神酒的力量,拉进我与乐神之间的关系,借此窥探他的内心。。。结果,真是看到不得了的东西了。”
“月。。。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瞒着你这件事。”
“我还以为!我们是一起踏上赎罪之旅!一起在终点死掉的伴侣!结果你居然敢欺骗我!”
月的吼声将魔王城的窗户全数震碎,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卫兵,马上拉响了警报。
“你难不成是要让我因为一个魔族的性命,就将所有魔族都置于险境么?!”
“如果那个魔族是蕾的话!你又会怎么做!”
魔王呆住了,随后他支支吾吾说道:“当然。。。我会救她。”
“你口口声声说魔族是事理至上的种族,但是你这个不像样的回答是要欺骗谁?!”
“等等!月你听我解释!”
“够了,自你打算对我隐瞒这件事开始,我们之间的缘分就被你亲手斩断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做傻事啊!!”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否认。。。可是如果你没有对我隐瞒,而是告诉我,两人一起想办法的话。。。恐怕我也不会对你这么失望。。。看来果然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月!”
月张开翅膀就要飞出窗外,可此时一个斥候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魔王大人!王妃大人!”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公主大人被勇者绑架了!”
斥候不顾魔王的训斥,慌张地报告。
“怎么会。。。诶?难不成那个长公主那副态度都是装出来的么?。。。月,接下来怎么办?”
“那是身为魔王的你应该思考的事情,与我无关。”
“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啊!”
“我要怎么救我的女儿,也与你无关了。”
“。。。。。。”
魔王痛苦地低下头,看着地毯上的酒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歉,我们之间唯一容不下的,就是谎言。”
月将手放在左边的头角上,而魔王看到她这一举动后,马上冲了上去。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声脆响过后,带有银色角环的断角,被扔在魔王脚下。
捂着血流不止的头角根部,月冷冽地站在窗台上俯视魔王。
“永别了,耀。抱歉,这就是我的本性。”
自月飞走之后将近一个小时,呆滞的魔王才回过神,抱着那一截断角痛哭。
然后,魔王的嘴里吐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语。
“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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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多久呢?实在记不清了。
自彼世毁灭已经过了几万年。。。所以我已经工作了。。。唉,根本没法算嘛,说到底计算这些有什么用呢?
彼世与现世的夹缝中——位于月亮的土地之上,一座城堡静静矗立在这寂静的世界。
城堡里只有一位女性居住。
“呜呜呜!!”
身穿一袭白袍的女性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可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月亮上,谁也听不到她的求救。
“真是粗暴啊。。。哪里又发生纠纷了么?居然有这么大量的灵魂一口气前往彼世。”
忍痛集中精神于摆渡灵魂,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将这些暴躁的灵魂送入彼世。
“唉,就没有能够止痛的方法吗?说到底为什么我会疼痛啊,这明明是根本不需要的感觉不是么?”
白衣的女性漫步于城堡之内,这是她唯一的娱乐了。
不,如果说这种巡视工作是娱乐的话,未免有些悲哀了。
她根本没有娱乐,她活着的意义,就仅仅是活着,然后作为连接彼世与现世的门扉,供暴躁的灵魂撕扯自己的肉体和灵魂,然后往来与生者和死者的世界。
如果说不辛苦的话,肯定没人会相信,但是这是当初自己心甘情愿接下的使命,那么,就算咬牙也要坚持下来。
不过,最近她突然有了个疑问。
那就是,她还存有自我这件事。
按理说,万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个人的记忆全部重组,就连以记忆为基础形成的人格,也会被时间磨成木偶。
可是,自己还能说能笑,虽然城堡里存着的仅仅一千本书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但每次看到有趣的地方她仍会大笑,看到令人伤感的地方她仍会流泪。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她是在等待着什么,不然的话,没有目的是不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自我的。
“可是。。。我到底是在等待什么呢?”
白衣女性装模作样地自问自答,其实那个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那是绝对不会被饶恕的答案。
突然,一股巨大的能量冲着女性奔来。
“哦?这次居然是天神的残渣么?所以之前的那些灵魂,都是敢于对抗天神的勇士么?”
抱歉,之前说你们暴躁,真是失礼了。
抖了抖长袍之后,白衣女开始挺胸吸收天神的残渣。
随后,她便露出了比之前更加扭曲的表情。
这也难怪,天神的神性就是构筑这个系统的管理者一部分,处理那种情报量的魔力涌入,怎么可能会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那巨大的魔力中解放,象征性地摇了摇根本不可能酸痛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反正,终究我也只能过这样的生活了。。。不,说起来,我这样子算不算活着都很难说呢。”
望着城堡巨大的门,白衣女性索性就那么走过,靠着门坐了下来。
想到这几万年来,自己无数次在这门旁痛哭、嚎叫、自残,心情就变得激动起来。
“为什么。。。是我呢?”
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变得急促,白衣女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行!再闹起来难受的也只会是自己!是的!我没办法逃出去!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但是,这都是我自己选的!加把劲儿!慕娜!”
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哇。。。好危险,差点就忘记了。
慕娜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掌心,虽然这划痕顶多维持一天,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用指甲深深刺入皮肉,将名字写了下来。
毕竟,一旦忘记的事,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将手上的血随便地涂抹在大门上,慕娜冲门吐了吐舌头。
“说起来,天神也真是坏心眼,居然用创世的基石来打造这座宫殿。。。慎重过头了吧!根本就没人会从这里逃跑啊!”
“而且。。。如果打造的这么结实。。。就算里面的人改变了想法,不也出不去了嘛。。。。。。”
慕娜往后走了几步,卷起长袍裹住上半身,坐在地上看着大门。
门上密密麻麻刻着的是,历代担任这座城堡守护者的名字。
可是自从彼世毁灭之后,现世的人就根本不可能抵达这座位于月亮上的城堡,所以自己进入城堡之后,门上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增加过。
而大门上右下角最后的名字,正是自己的孪生妹妹。
那名字并不是天神的系统自动从门上浮现的,而是自己用手一点一点,花费万年时间才终于刻上的。
毕竟在自己心目中,妹妹才是自己真正的守护者。
一开始觉得用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伤到天神创世用的基石,但是果然,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在坚实的毅力之下,都不堪一提。
“所以,即使今天、明天、一年后、千年后、万年后也没法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就安心在彼世好好睡吧,我可爱的妹妹。”
嘴上是这么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受够了,谁来救救我啊。
不能将这想法化作语言,不然自己一定会崩溃、疯掉的。
“到底。。。还要多久。。。。。。”
“嘭!”
“诶?”
“嘭!嘭!”
“什么什么?!”
有人在门外。
坐在离门不远处的慕娜,确实感受到了从门那里传来的巨大冲击。
“不会吧?。。。狂信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残党么?!”
突如其来的绝望让慕娜脊背发凉,如果被狂信者攻进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集中精力在门上,慕娜开始探测门外的人。
可是,经由魔法转化的震动,却只有一个语素。
“月!”
仿佛能将整个城堡震倒的巨响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慕娜面前。
那赤红色的双眼,像太阳一般隐隐闪着金光。
那漆黑的翅膀,就如同星空一般美丽。
那环绕少女的黑亮鳞尾,加上她一头长长的银发,让慕娜联想起了之前见过的一颗有着雪色行星环的巨星。
“您就是这里的管理者么?我是当代勇者之一,听说您被困在这里,就急忙赶过来了。”
月的声音已经传不到慕娜的耳朵里了,她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我的勇者,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