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小的时候,黑A就质问自己,真的有家吗?
蜷缩在黑暗角落废旧纸板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快要将意识撕裂的疼痛,他努力转动快要不能思考的大脑。
记忆中每年都要搬几次家,有时连着两三年都居无定所,所以家肯定不是由防盗门和门窗封闭的空间。
那家是人吗?父母和子女就是家吗?
记忆中父亲的脸虽然画着相同的妆,但脸型和高矮胖瘦总是在变,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们成年后总突然消失,再也见不到。
母亲一开始说他们都被里世界的邪魔吃了,后来又讲是一个邪恶组织杀死了哥哥姐姐们。
就这样,家里缺了人换了人,家却还在,所以家肯定不在人身上……
偶尔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和父母在一起时脸上总是带着笑,但面对母亲时,黑A却只感到恐惧颤栗……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情不好时黑A会到靠近城郊的烂尾楼里躲起来。
虽然每次回去都会被母亲责罚一顿,但只有在荒芜寂静的烂尾楼里,他才感觉自己安全。
直到有天他刚走进烂尾楼,忽然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咿咿呀呀的,仿佛还不会说话。
那声音仿佛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他匆忙跌跌撞撞往上跑,来到顶楼,看见一大群艳红光点围绕着一个女孩,不停闪烁。
那是他第一眼见到千灵。
他一辈子都记得那女孩对他到来的第一反应。
是天真烂漫的笑容,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出的表情
在那瞬间,他就隐隐约约感觉仿佛找到了归宿,心里塞满安全感,仿佛只要待在这个女孩身边,世上再无人能伤害他。
她才是家在的地方,黑A信徒般地笃信。
瞒着父母兄妹,他偷偷和这个女孩交朋友,从穿衣吃饭上厕所开始,然后是比较困难的认字说话。
千灵非常聪明,只用了半年多时间就将黑A断断续续上了几年的书全学会。这期间他走运捡到一颗非常值钱的石头交给母亲,获得了更多自由时间陪伴千灵。
黑A有时会觉得自己养了个女儿,操着老父亲的心担心自己不在身边时,会不会有像他一样的坏人将她抢走。
有时又觉得她是妹妹,甚至是恋人,而心情难过时,她安慰自己的样子又好像真正的母亲……
所有和男孩子可能有的女性亲密关系角色,他都能从千灵那里感受到。
有她就够了。
十六岁生日后,黑A渐渐明白自己和千灵的关系难以定义。
如果只定义为普通人关系概念中的一种,那其它的感受就仿佛被否定背叛。
十七岁后他想明白了,如果这世上没有一种已存概念能形容他们,那不必强求,反正他自始至终的期盼只是千灵活着,而自己也活着,如果能天天见面那就完美。
而愿望的第一个阻碍,是自己“家”。
随着他年满十七,最后一个成年的哥哥也突然消失,杳无音讯。
黑A明白,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不管真正凶手是谁理由是什么,他已经准备好逃走。
现在,还有两个月就是他下一个生日。
……
见无人应答,咚咚的敲门声继续响起。
软萌味十足的小女孩声音继续说道:“亲爱的,妈妈爸爸都很想你,别闹脾气了快回去吧。”
“再不回去妈妈就会过来了哦,有我在的地方妈妈肯定找得到。”
“开门吧,或者我数一二三进来了哦。”
门外声音喋喋不休,骨魔看向为难的少年。
“不能让她见到我,也不能动她,是我妹妹……”黑A转身指了指窗户:“快……”
他身子一滞,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大佬的模样可能不太适合见光。
“不用这么麻烦,跟我走。”骨魔抓住黑A肩膀。
“……三,我进来咯!”
门缝里传来锁芯转动的咔擦声,防盗门形同虚设。
老旧房门刺耳的吱呀一声打开。
一双穿着白丝小腿跨入房内,紧接着往上是吊带短裤和粉色棉衫。
“哥哥?呀几个月没见这么厉害了么?”
……
主题公园外不远处有处公共厕所,因为位置比较偏僻,附近小区入住率低,平时很少有人用。
千灵拉着冀北从厕所里出来,两人看起来都满脸阴云。
“喂?派出所吗?”冀北拿出电话拨通报警电话:“我在……女厕最里面发现了一具已经死亡的早产弃婴…对,好,麻烦你们早点过来。”
挂断电话,冀北看见千灵正摊开手掌,一个红得发黑的光点正在她五指间剧烈颤动挣扎。
“造孽啊。”冀北扶着额头。
“我能收留他吗?就这一次好不好?”千灵扭头祈求道。
“这个…确定没有问题吗?好像跟你其它孩子‘长’得不一样。”
千灵摇头,双手捧住小红点:“他不是我孩子,别看他现在这么凶,其实只是吓到了。”
“乖、乖,没事了…”她将小红点碰到面前,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着。
在冀北讶异目光中,小红点逐渐安分,不到一分钟颜色变浅,变得和其它小红点一样。
“你看!”千灵炫耀般伸手摊开,给冀北看。
“行行,没事我们就快走,”冀北头疼的回头望了一眼,“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在派出所耽误一下午。”
“那我先藏起他啦。”千灵眼睛机灵一转,如同饿虎扑食嗷呜一口将小红点吞下,生怕冀北反悔。
这些天可憋坏她了。
两人回到冀北开来的小轿车,开车往市政府走。
“等他们查到这公车的车牌应该就知道不能惹麻烦。”冀北嘴角勾起,小小的狐假虎威一把。
“哦对了,想问你个问题。”冀北边开车继续说道:“你和那个黑A什么关系?他‘背信弃义’说了要来却没来,你一点也不介意?”
“哼他要是来了肯定会被你们抓住,所以他不来我才开心。”千灵小手插兜,脚岔开仰躺在后面的座位。
“这么说你很在乎他?”冀北言语中露出几分老女人的酸涩。
“当然在乎!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啦,以前都是他照顾我,不过现在多是我照顾他……反正跟你这种娘胎solo的人说不清楚。”千灵越说越迟疑。
“呵,想不明白还是说不清楚?”冀北咬牙切齿。
“我放弃思考还不行嘛!”千灵龇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