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张所长的办公室里，一眼就看到两个醒目的穿着道袍的中年男性，其中一位手上正拿着一张赵白画出的符在仔细观察，愁眉苦脸的。

“冲衡，你看出什么结果了吗？”张所长对他一点不客气，“我给你把画符的人找来了。”

这句话将冲衡道长的目光从符上吸引过来，顺着张所长的手指，移到了赵白身上，“我想看看他现场画一张……嗯，这样才有把握肯定我的猜测。”

“切，那不就是没看出来吗。”张所长似乎跟这个冲衡道长很熟悉，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戳穿他要面子的话，气得冲衡道长吹胡子瞪眼。

不过赵白还是准备了一下，坐下来画了一张简单的符，他也知道所长就是口头占占便宜，喊他过来还不是要配合研究，他要是站着不动，到时候大家就都没台阶下了。

赵白画符时，冲衡道长屏息凝神，在一旁认真注视，严肃的样子堪比赶论文deadline前一晚。从赵白制墨、制纸到画符，每一个步骤都不落。等最后一张成符到他手上后，久久沉默不语。

道长左手右手各一张符，他左看看，右看看，磨叽到张所长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才叹一口气，“你们对道教画符有了解吗？”

赵白老老实实摇头，张所长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一点，但你问的肯定不是我所知道的表面样子，最起码我很难分辨从你们那出来的符与赵小子手上的符核心区别在哪。”

“符，本质上是人与信仰的仙神沟通所用，上请三清，下令鬼神，以异形的文字来表达画符人想要达成的目的。从这一点上，小赵道友画的符，大部分都与我们不差”冲衡道长没有讥讽张所长的心情，直接开口向他们解释，“甚至画符所用的字形符文，也大差不差。像这张符，我猜是与速度有关的，对吧。”

“但在核心上……”说到这里，冲衡道长欲言又止，悄悄瞥了赵白一眼，眼神非常复杂，有敬畏，有忌惮，还有浓浓的不可思议之情。

“前面我说，符是请神之书，等于是在借用仙神的力量，因此符能发挥出多少效果，除了取决于法力，哦你们所说那叫灵气，还取决于对仙神的信仰，或是三清，或是天帝，或是道，总归要有一个。可我方才观小赵道友所画……”

“他请的‘神’……不，应该说，他信仰的道，是他自己。”

赵白有些懵，没太明白这是怎么一个意思。

“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我们画符，是请，是借，是向道教历史中的仙神们祈求。而这位小赵道友，他画符，是将自己当做仙神，以己心代天心，敕令万物。”

冲衡道长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半句话咽下去没说出来……何其狂妄。

赵白与张所长面面相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画的符还有这么一层含义。

“可是，冲衡道长，你们如何判断，仙神是真正存在于世的？凭什么力量就是他们赐予的？”赵白冷静思索了一番，发现了一个华点。

“灵气复苏，万法重现，这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不，灵气复苏只是环境发生了变化，但这种变化就一定是什么仙神促使的？你有证据证明吗？”赵白心想，我一正儿八经天天看游戏公告的正式玩家都没说话呢，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名的什么神仙，要替他顶这口复苏灵气的黑锅了。

张所长面露得意，摸了摸胡须，开口嘲笑冲衡道长，“这老头就是修道修傻了，一点科学求证的心态都没有。”

冲衡涨红了脸，“张兰词！你别得寸进尺！今天还不是你求着我过来帮你试试看能不能让修炼灵气的人都学会画符的！”

“那你倒是起点作用啊！再说，这是为国家做贡献，你一道教代表，每天领天安宗教基金，不应该出点力？”

“你！你！……”

赵白算是看出来了，这冲衡道长，论嘴皮子功夫，张所长一个能打他十个。不过，正事还是要做的，如果道教符篆所谓的信仰一说不成立，那到底是什么令写出来的文字，发生了奇特的变化成为符文呢？

道士由于信道求道，画出了召神劾鬼的符篆，他自己只是顺着模因里的传承知识，画出了特定功效的符篆。这其中应该有一定的共通之处才对呀。

旁边张所长与冲衡道长还在斗气，但看战况，若是冲衡道长心脏不好，说不定就快要一口气缓不上来，血溅研究所了。

卫燕飞在旁边看热闹，就差抓把瓜子了。

信道……模因……道……游戏……

咦？赵白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想法值得一试，连忙打断了两个老头的战争。

“我突然有另一个想法……也许不是由于信‘什么’导致符篆起作用，而是‘信’本身，就是符篆起作用的原因。”

“讲明白一点。”冲衡道长听得一头雾水。

“这么说吧，如果一定要在我画符与你们画符中找一个共同点，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都坚信自己画出来的符能生效。”

“只不过你们的信心来自于宗教，来自于信仰，你们相信有道，有仙，有神，你们相信你们能借到他们的力量。而我的信心纯粹来自于我自身，我相信我觉醒的能力不会骗我。”赵白只是小小的偷换了一处非关键的地方，将游戏改成觉醒，反正他们也一直把赵白当做觉醒者。

“如果要验证，现在就可以试试，我们这恰好有一个论自我催眠，坚定信念堪称天下第一的人。”说着，赵白一把拽住旁边听完前半句就想偷偷溜出去的卫燕飞。

……

被张所长威逼利诱后不得不答应尝试一下的卫燕飞面对着一张符纸憋了半天，还是下不去笔，说是他想不出该怎么画。赵白凑到他耳朵边，跟他嘀嘀咕咕了一会。

卫燕飞听完赵白的馊主意，目瞪口呆，“你这……这也行？”

“死马当作活马医。”赵白拍拍他的肩膀，“上吧，就决定是你了，皮卡丘。”

狠狠瞪了这把他拉下水的小子一眼，卫燕飞还是无奈地打算尝试一下赵白的“建议”。

他闭上眼，不断小声默念，“你能让人浮起来……你能让人浮起来……你能让人浮起来……”

就这么不断重复了几分钟，忽然停住，睁开眼，露出一双被金色火光充满大半瞳孔的眼睛，蘸满墨汁的笔刷刷刷在符纸上写下一个字——“飘”。

一个字写完，卫燕飞立刻闭上了眼，额头都冒出了一些汗，似乎一下子消耗了许多体力，“赵白！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一个字比我开着言灵打半小时消耗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