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云舒舒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从第二天起，这件事就已经不太能瞒住舒雅了。得知自己女儿在前天的全市恐袭中坠江失踪，舒雅当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虽然等她醒来后有医生仔细检查确认过舒雅的身体健康没什么大问题，可陈情也不敢继续刺激舒雅——暂且没有告诉她云舒舒不仅是失踪，可能还身负重伤的事。

不过有一点好的是，因为不用再隐瞒云舒舒失踪的事，陈情干脆直接发出了寻人启事，将搜寻云舒舒一事，扩大到所有人都能帮上忙。

然而即便寻人启事发出去了，依然一整天都没有丝毫消息，就连韩秉文一天二十小时加班加点排查所有网络覆及的地区，通过道路监控的庞大人流数据一一比对，也毫无收获。

时间越往后，大家的心就越沉。

整个第三局里，上下都是低气压。

最上层秦念的办公室中，他刚刚结束与长燕的电话会议。

说是会议，严重点其实大可以直接概括为“对特理局海燕分局局长秦念管辖不力的追责与后续命令”……也不能说是长燕上层打算严惩秦念，而是就这件事为引子，国际乃至国内，“对觉醒者要更严苛地约束”这一声音越来越响亮。

因此，天安在这种时候开办的特修学院，就成了风口浪尖的靶子。

挂掉电话的秦念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揉按太阳穴。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夹角处留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阴影处忽然如同滴入了墨汁一般开始变得黝黑深邃，黑暗仿佛活物一般在墙角游动，最终缓缓浮现出地面，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的影子站了起来。

“你的决策与行动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影子”的声音很模糊，“我会正确评述你的行动并如实汇报，至少换做别人，我也不认为能有更好的结果。”

“……这不重要。”秦念按住了眉心，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精神的疲惫越来越压不住，“你能找到云舒舒了吗？”

“不行，她现在的位置距离海燕非常远，我只能从她身上截下来的‘影子’确定，她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那我们就不能放弃同伴……”秦念总算听到一个没有让他心情更糟糕的消息，正准备说什么时，突然响起三声敲门声。

敲过门大概等待几秒后，许安然轻轻按下把手，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抱着一个文件盒，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在秦念对面，似乎没看见墙角那道薄若蝉翼的“人影”。

“秦局，这是海燕市的民众伤亡名单，这是局里的伤亡名单，这是内勤组和后勤组做好的抚恤金报告……还有这个，这是目前网络上对于觉醒者的恐慌情绪，有很多人都拍摄到三天前恐袭事件中局里外勤人员与敌人战斗的场面，影像资料很多，不太方便让小韩控制舆论。”许安然打开文件盒，拿出一份又一份文件报告，最后更是拿出一台平板电脑，播放起天安几个最火热的社交平台上流传的视频。

皱着眉看了几分钟后，秦念咀嚼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这些视频……怎么绝大多数都只拍到了局里的人？”

“是的，经过鉴定，这些视频中传播最广泛、最热门的几个，无一不是由专业人士认真打磨镜头与节奏后剪辑修饰过，绝非普通人拿手机拍出来的，但视频源头已经不可考了，我们怀疑应该与之前小韩在网络上遭遇的与他能力类似的觉醒者有关。”

其实韩秉文很快便在网络中发现背后有械推波助澜的痕迹，他甚至已经通过网络去找过了械……然后吃了个闭门羹，械躲得无影无踪，压根没打算见他，把至今都没向局里汇报过械的详细情报的韩小子憋了一肚子闷气。

“已经有‘觉醒者不属于人类范畴’的种族主义冒头，虽然清醒的人还在努力呼吁理智，可害怕……或者是嫉妒觉醒者，并认为觉醒者充满威胁的人越来越多。”

“……怪物？”秦念扫了一圈社交网络中的言论，一眼望去，不堪入目的词汇数不胜数，“怪物”都还算温和一些的了。

秦念知道，这其中有不少是之前由于觉醒者而受到伤害的人所积累的怨气，这不属于“讲道理”便能消弭的群众情绪。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时代变化必然会面临的局面，只不过如今激化得如此之快，很明显暗中有鬼……安然，先别被舆论牵连，只要把幕后的黑手解决了，失去引导的情绪凝聚就自然而然地松散了。”

“你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想法？”

“这个嘛……”许安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着微光。

祸不单行，福有的时候也还是会有双至的。

在恐袭事件发生后的第五天，如果不是秦念信誓旦旦地确定云舒舒还活着，陈情可能都要绝望地放弃了，然而就是这个时候，终于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韩秉文在网络上发现了云舒舒的踪迹——在一家医院里。

一得到这个消息，陈情火速带着人飞奔到了医院。

原来，是一艘沿着浦江出海口方向出海打渔的渔船，在浦江下游中“捞”到了云舒舒。渔船上的渔民当时还吓坏了，以为捞到“弃尸”，幸好有个年轻人胆子大些，上前确认云舒舒尚有一息生机。

后来他们从电视中见到了特理局发布的寻人启事，才火急火燎地将云舒舒从村镇中送往海燕的大医院。

至于为什么隔了好几天，陈情抱着胳膊来回审视医院里被询问的渔民们，考虑到这些人总算是救了云舒舒，并且有些事是要论迹不论心的，也便作罢了追根问底的想法。

躺在医院里的云舒舒，真真算是半只脚都在鬼门关里，还是陈情顾虑周全，来的时候直接拉上了沐成雪，拼尽全力把云舒舒的“时间”回溯了三天，否则，按医生的说法，人能不能醒得看她的求生欲望和老天爷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