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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山微一沉吟,笑道:“小弟却之不恭。”右掌稍抬,虚虚向王墨罩去。这一掌劲力凝而不吐,看似不快,实则对手周身皆在掌力笼罩之下。

王墨眼中似有精芒闪动,轻喝道:“来得好!”右掌骤然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迎上这一掌。两人身躯均是一震,王墨长吐一口气,道:“一掌出七劲,果然好掌力。”

谢青山微露讶色,这一掌他已出全力,不想竟是势均力敌,身形一变,“游龙身法”展动,腾挪闪转之际立生一股牵引之力,如游龙缠身而动。王墨心中一惊,脚跟竟欲被掀起,忙沉气稳住身形,左掌随即当胸而出,罡风呼啸,竟隐有虎吼之声。“虎啸坤元掌”刚猛无伦,动辄伤筋断骨,饶是谢青山的“太虚九龙掌”已修至一掌七劲之境,掌劲浑厚,也不敢直缨其锋。身子一转,已闪开这一掌,左掌斜拍王墨肋下。

场中二人斗得难解难分,辛月影叹道:“白虎殿果然人才济济,前有梁旭师侄,现有王师侄,均是一等一的人才,可谓双杰。”

白杭皱眉道:“王墨只怕比梁旭还强些,这孩子想必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今日光景,也是出乎我意料。”

柳吟风道:“如此说来,此子原本功夫并未至此地步?”

白杭并未答话,却是默认了。

唯有迟守并无讶意,柳吟风心知他必有见解,便道:“迟师弟以为如何?”

迟守并不答话,只道:“诸位师兄师姐可知每日丑时忘忧湖的景色?”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所指为何。却听迟守淡然道:“王师侄必是知道的。”

白杭仍是默然不语,眼中却已有赞许之色。

柳吟风点头道:“小辈弟子亦多藏龙卧虎之辈,我对青山,终是太过松懈。”

辛月影苦笑道:“只怕飞烟也是如此。”

忽然场中啸声大作,众弟子一听这啸声,均是面色凝重。岑含不明所以,忽听迟守道:“赶紧运功收慑心神,此乃‘九霄龙吟’,可乱人心智,伤及脏腑。”岑含依言抱元守一,澄澈心神,双眼却仍是看着场中。只见谢青山身如游龙,掌法极是飘逸潇洒,加之啸声清越,真个宛然如仙;岑含知他掌力浑厚,心中更是佩服。反观王墨,掌势虽依旧刚猛,却已有些疲于应付,对方掌力虚虚实实,加之身法,啸声威力均不容小视,可谓是一心三用。岑含心中暗暗点头,早知此人深藏不露,果不其然,换做自己,只怕早已不支。只是如此下去,终是难免落败。

正自沉思,忽听王墨大笑道:“好个‘九霄龙吟’,痛快!”气势猛然一变,掌力竟似又强了几分。谢青山面色微变,掌势更是变幻莫测,啸声却似减弱了几分。岑含只觉王墨气势生出一股异样变化,却又难以诉诸言语。忽听迟守道:“这是‘虎啸坤元掌’中的‘夺神势’,双目摄人心魄,有百兽王者气象。”岑含心中大为震动,两人此番较量,委实令他大开眼界,不想四象道艺,精妙如斯。暗想自己不知何日能至二人今日之境,不禁心向往之。

场中二人仍是难解难分,堪堪已近千招,却仍未有一人能占得上风,二人俱是尽出全力,眼见如此下去,即便有人胜出,也是惨胜;如此莫说近几日要出谷,就是要下地都难,实是大为初衷。白杭柳吟风对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忽听白杭喝道:“且住!”声如金铁交鸣,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二人闻声住手,均是一脸诧异。

白杭道:“你二人功力相近,如此斗下去,即便分出胜负,也是两败俱伤,怕是近日谁都出不了谷。”

柳吟风微微沉吟,道:“只是如此一来,胜负未分,此次演道究竟谁出谷?”

迟守忽道:“我有一提议,不知可行否?”

白杭道:“你且说来。”

迟守点头道:“演道既已恢复,自今日起便仍是一年一度。何不将一人定为此次人选,另一人定为来年出谷人选?诸位以为如何?”

辛月影点头道:“这提议颇好,却不知谁先谁后?”

迟守淡笑道:“何不让他二人自行决定?”一时众人目光均是聚在两人身上。

谢青山目视王墨道:“师长既已如此决定,不知王师兄以为如何?”

王墨笑道:“我早已说过,出不出谷无关紧要,只可惜胜负未分,谢师弟功夫高妙,你我二人下次切磋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谢青山默然片刻道:“今日能与师兄交手,小弟荣幸之至。此次便由小弟去见识外面这大千世界,来年再由师兄出谷,你我二人均历练一番,两年之后,再于此处酣畅淋漓地斗他一场,师兄意下如何?”

王墨拍手笑道:“妙极!那便依师弟所言。”

谢青山笑道:“多谢师兄!”转身对白柳二人道:“还望师伯与师尊成全。”

白杭点头道:“也罢,你二人既已定下,我也不便阻止。只是拳脚无眼,你二人不可私下比斗,到时须有我与你师父在场,方能不生意外。”

二人躬身道:“是。”便各自退回人群。岑含目视二人,只觉热血沸腾。迟守知他心意,淡然道:“你若能如他二人一般下功夫,练到此地步自也不在话下。”岑含霍然惊醒,暗忖自己这“大巧若拙拳”若穷究其奥妙,不知会有多少神奇之处?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多出几分期待。

三日后,谢青山出谷游历。

四象宗主均未出现,但都派出弟子相送。众人一路送至桃林,眼见桃花依旧,均不由想起三日前那场龙争虎斗。燕然叹道:“此次演道,实是近年少有,谢师兄功夫卓然,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谢青山微笑道:“师弟过誉了,青山愧不敢当。”

王墨笑道:“谢师弟如此可有些矫情了,小辈弟子谁人不知你谢青山,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谢青山朝他看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敢。倒是王师兄,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洛飞烟接口笑道:“只怕是白师伯也不曾想自己这徒弟如此了得罢。”

王墨啧啧摇头道:“你小两口还没成亲便如此一唱一和消遣师兄,以后还了得。”

洛飞烟登时面红过耳。谢青山干咳一声道:“师兄莫要取笑。”

王墨笑道:“好啦,不为难你们。此次一别大半年不得见,怕是回来时已被你甩开十万八千里啦。我还是加紧练功去,免得到时候出丑。”

谢青山笑道:“哪里话来,到时候我怕是只有让师兄指点的份。”忽地想起一事,笑道:“倒忘了另一位大人物。”

王墨一拍脑袋,笑道:“也是。”转头道:“岑师弟,不说两句么?”

岑含一愣,苦笑道:“可当不得这三个字。”

谢青山微笑道:“你也莫谦虚。两年练到这等地步,说起来已是骇人听闻了。岑师弟不论天分,还是苦功,均可称得上是第一等人才。”

岑含摇头道:“不敢。”

洛飞烟笑道:“莫说武功,岑师弟这性子,都跟迟师叔学了七八分。”

王墨大笑道:“这话倒真不假。”

岑含一愣,一时无言以对。

谢青山笑道:“不过我四象武学以心性入武,倒是真应了那四个字,人以群分。”

众人皆称是。

转眼行至石门前。谢青山目视岑含,眼中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道:“岑师弟若不嫌弃,三年以后,你我也切磋一场如何?”

岑含默然不语,无意间望了一眼洛飞烟,见她神色怪异,却猜不透是何缘由;反是自己不知怎的,胸中燃起一股争雄之意,微一定神,微笑道:“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还望师兄到时手下留情。”

谢青山笑道:“客气。”

洛飞烟望望谢青山,又看岑含神色,心中不禁有些百味杂陈。

谢青山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师兄弟且请留步,待青山游历归来,再与诸位一叙。”便接过洛飞烟手中包裹推门去了。

王墨叹道:“谢师弟此次一去,回来时只怕当真要化龙了。”

燕然道:“是啊,谢师兄功夫本就高深,此次游历可谓如虎添翼。”

王墨笑道:“是如龙入海。”

燕然笑道:“王师兄妙语。”

洛飞烟望着石门,心中既是欢喜,又是不舍。转眼瞧见岑含,却见他望着石门若有所思,眼中似有几分忧色。

众人纷纷散去。岑含回到玄武观,却不练拳,径自入了内室,只见迟守端坐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宛如老僧入定。岑含不敢打扰,只是静候一旁。

不多时,迟守睁眼醒来,忽见岑含,不由讶然道:“找我何事?”

岑含道:“谢师兄方才已出谷去了。”

迟守微一沉吟,道:“你是想问,为何他还是出谷了罢?”

岑含点头。

迟守叹道:“这三日,我已将所虑之事与你三位师伯商议,只可惜你三位师伯皆觉我杞人忧天,并未采纳。”

岑含默然不语,眼中忧虑更甚。

迟守淡然道:“尽人事,听天命;喜固无用,忧亦无用。如今人事已尽,便各安天命罢。”

岑含知他所言非虚,便不再言语,只是躬身道:“是。”便径自出去练拳去了。三趟拳下来,杂念尽除,越发专注起来。

自从三日前接谢青山三掌悟出了“天隐甲”,岑含便觉每日行拳渐渐不同,三日下来,全身竟似有透空之相,自知拳法已迈入新境界,不觉颇为悸动,越发勤练不辍。日复一日,不觉已过了半年,拳法越发圆融无迹,攻守往来,已可应对迟守近七成功力。迟守深感孺子可教,教授越发用心,晚间时常留岑含在玄武观,并告诫岑含随时随地均可出手相攻。这师徒二人俱是武痴,平日里除却吃饭睡觉解手,便是练武,攻守全无征兆,说来便来,只瞧得众弟子目瞪口呆。有道是:“不疯魔,不成活。”如此之下,岑含功夫一日千里,隐隐然竟有几分高手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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