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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趁着日头进了城,时近正午,日光照得人暖洋洋,兴许是身边坐着最好的兄弟,岑含竟有了一丝“回家”的感觉。

马车最终停在李府门口,三人下车,敲门。

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开门的还是李继俦,岑含笑道:“行仁兄,我回来了。”

李继俦一怔,大喜道:“孙贤弟!真是你么!”

岑含听他口气,心中有些感动,点头道:“是我。”

李继俦满脸笑意,拍着他肩膀道:“好!好啊!我这就去叫父亲!”忽然看到乐心,不禁讶道:“乐将军?”

乐心笑道:“大公子,你可没见鬼,是我。”

李继俦有些愕然,一时没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忽然门里又有个声音道:“谁啊?”话说着脚步声已近,岑含一看,这人熟到不能再熟,李继韬。

李继韬一见岑含,怪笑道:“哟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孙少侠啊。怎么?出去玩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哎哟我瞧瞧,这身上怎么好像还带着伤呐?”目光中颇有些不怀好意。

李家这两位公子,一个与岑含投机得不行,一个却和岑含不对付得不行。李继韬打小浑惯了,便是亲兄弟都让着他三分,不料岑含初入府便半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然大为恼怒,当日便因此差点与岑含动手,好在叫李嗣昭给喝住,后来虽听说岑含为他们兄弟几人挡过银针,心里却半点也不买账。他这人记恩记三天,记仇却是记三年,如今岑含正好身上有伤,自然不能放过这找回面子的好机会。

李继韬眯着眼睛,冷眼扫过众人,正盘算怎么给岑含一个下马威,突然表情僵住,目光停在一个人脸上,宛如见了鬼。

只见乐心一脸阳光灿烂道:“哟,二公子!好久不见,真是叫我想念得紧。”

李继韬头皮发麻,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乐将军啊!回来了怎么不通知兄弟一声?那个,兄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们聊着。”说着从四人身边挤过,一溜烟走了。

李继俦与乐心望着他背影,俱都一脸笑容,不同的是李继俦是无奈,乐心却是冷笑。

几人进了门,李继俦高声道:“大家快出来!孙贤弟回来了!”话音未落,厢房里奔出一人,正是呼延擎苍,紧接着归氏昆仲、施兰等俱都赶了出来,围着岑含嘘寒问暖,而后李继俦又将乐心引荐给众人。

众人一见与岑含一起回来竟是“神刀将军”,均感诧异,忽然施兰瞧见门口站着的南宫翎,惊道:“‘黑无常’?”归氏兄弟与呼延擎苍闻声也是一惊,一闪身齐齐到门前,与他对峙而立。还没开口,只听岑含道:“他已不是甚么‘黑无常’了。”

四人一愣,归云山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盯着南宫翎道:“这么说你现在是南宫翎?”

南宫翎摇头道:“我既不是‘黑无常’,也不是南宫翎,只是个在赎罪之人。”

归云山虽听他如此说,心中却仍有疑虑,转头看岑含,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猜他大抵有甚么盘算,便不再多言。

李继俦早已派人去报信,不多时李嗣昭也赶了回来,见岑含与乐心一起,顿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众人认识至今,已可算以心相交,岑含暗忖自己对这些人也不必再隐瞒真实姓名,便对李嗣昭道:“我有一事瞒了诸位许久,还望海涵。”

李嗣昭笑了笑,道:“各人自有苦衷,无妨。”

岑含转过头朝呼延擎苍道:“这事我连你一并瞒了,是以你也不知。”未等他开口,又接道:“其实我真名叫岑含。岑寂之岑,含蓄之含。”

归云山脱口道:“那孙羽.......”

岑含截口道:“孙羽确是我生父。但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情形我也尚未查清,真相还需着落在朱麒身上。”

李嗣昭讶然道:“‘血手阎罗’朱麒?”

岑含道:“便是那‘阎王’。”

李嗣昭点头道:“无怪乎这么厉害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岑含望了一眼乐心,微笑道:“便是我和乐将军早就认识,是生死之交,当初的对头便是这朱麒。只是我不知他是‘神刀将军’,倒是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

话说着,目光又停在与李嗣昭一同进屋的两人身上,抱拳道:“这二位前辈,想必便是墨宗‘神机’、‘仁武’二堂堂主了,晚辈有礼。”

归云山忙道:“正要给你引见。”说着指着其中一个粗布麻衣的老者道:“这位是我墨宗‘神机堂’堂主应不识应先生。”又指着另一个瘦长黑衣汉子道:“这是‘仁武堂’堂主冯一粟冯先生。”二人也依次向他还了一礼。

岑含瞧二人目蕴神光,是修为深厚之相,暗道:“这二人果真渊渟岳峙,气度不凡,无怪乎归氏昆仲如此笃定。”

应不识望了一眼岑含,又望了一眼乐心,皱眉道:“二位似乎都伤得不轻。”

岑含苦笑:“说来惭愧,技不如人,侥幸捡了条命。”

李嗣昭微觉诧异,道:“乐将军也负伤了么?”

乐心笑道:“正有军情要报于将军。我此次负伤,全是因这消息。”

李嗣昭向众人一拱手道:“我二人尚有军务商议,先不奉陪,诸位且请自便。”说完径自与乐心望里屋去了。

众人于是各自散去,只留下岑含,呼延擎苍与施兰。

岑含笑了笑,道:“去我屋里坐坐罢。”

三人径自往他屋里去,岑含这一个月来过得无比惊险,此刻回来不觉倍感亲切,小憩一壶茶,与二人三言两语闲聊几句。不多时乐心也赶了过来,见呼延擎苍与施兰都在,笑道:“真是热闹。”便大咧咧坐下。

三杯茶过,岑含忽道:“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乐心道:“你是想问我与那姓耶律的怎么结的梁子?”

岑含点头道:“他叫耶律潜。”

乐心笑道:“说来话就长了。今年出了桩大事,镇州王镕被其义子张文礼所杀,张文礼夺位后先是劝晋王称帝,求晋王授他符节斧钺,晋王便授他为成德留后,不料他背地里又向朱梁称臣,联结契丹,欲对晋王不利,结果他给契丹和朱梁的秘信都被咱们截获,晋王自是大为恼怒,派人将这些秘信一股脑儿给送了回去,着实将那张文礼吓得不轻,如今原王镕麾下一万将士正由符习将军率领攻打张文礼呢,咱们这边也派出了阎宝、史建瑭二位将军协助,想必此时战事正酣。”

乐心顿了顿,又接着道:“话分两头,定州王处直素与镇州交好,自张文礼暗通朱梁的风声走漏,李将军便担心他同时联结定州背后捣乱,到时若朱梁,契丹齐齐动兵,咱们四面受敌大为不妙,便差我去定州暗中察探。不料这一察还真有收获,你猜怎么着?王处直那老儿的儿子,咱们的驸马爷王郁竟已投了契丹,要引契丹兵经定州,袭晋王后方。”

施兰皱眉道:“这王郁新州防御使做得好好的,干么蹚这趟浑水?”

乐心冷笑道:“王处直将定州基业许了给他,立他为继承人。呵呵,一个新州防御使,又怎比得了义武军节度使?后来我潜入契丹军营去探听他们的行军线路,不料契丹军中竟有高手,我寡不敌众逃了出来,一路往南,到太行山便遇见了岑含。”他这番话说得轻巧,几人却知其中凶险难以言喻,别的不提,单说只身潜入契丹军营这种事情,便没几个人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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