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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已然稳操胜券,乍听得他喃喃自语,都是心头一震。

杨忆之暗道:“这人邪性得很,再拖下去只怕横生变故,良机不可失!”蓦然间一声清啸,气势瞬间达到顶峰,指出如剑,直奔岑含胸前“膻中”大穴。

四人激战,杨萧二人并不主攻,岑含大半精力用在对付耶律潜身上,此刻几乎山穷水尽,更是无暇顾及二人。这一下全力发难,自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乐心与墨商早在一旁蓄势,却不料杨忆之会骤然全力一击,稍一迟疑便失了先机,齐声叫道:“不好!”眼见招数落实岑含必死无疑,却不知怎的平地里卷起一阵怪风,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正好将这一指带偏存许,几乎同时岑含腰身转动,手指擦腰而过,杨忆之只觉去势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冷不防对面忽然出现耶律潜的手掌。

二人同时吃了一惊,要收劲已然不及,只听一声轻响,杨忆之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定,面色苍白,周身气血翻腾难平,再看右手二指,竟已脱臼。耶律潜稍退一步便即稳住,但整条手臂奇痛彻骨,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局势骤变,所有人当场惊呆。

除了萧清。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岑含目光唯一的死角,手掌已距岑含后心不足半寸!

耶律潜与杨忆之掌指相接的瞬间他便已经动了,二人的动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是最好的掩护。三十二重劲狂涌而出,也只有以“清风障”登堂入室的他,才能以这般无声无息的身法,打出这至为刚猛的一掌。

时机、方位、角度、劲力。全部无可挑剔。

世上根本没有人能避过这一掌。

岑含也不能。

但萧清的脸色却变了。

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律,几乎同时,自己掌力一吐,对方后背一“含”,一进一退,一放一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均势”。只差一厘,掌力便能落实,但这一厘却仿佛天堑,待得萧清劲力吐尽,岑含后背也已成张弓之势。

这一切只在一瞬之间,萧清暗叫糟糕,本能横臂护身。只觉对方后背一弹,不由自主脚下拔根,倒飞出去,“嘭”得一声重重撞在两丈外的一棵大叔上,直震得树叶簌簌而落,心肺都快翻了出来。

三人都是当世大高手,虽觉震惊,阵脚却不乱。杨忆之轻轻将指关节复位,与其他二人对了个眼神,各自站定一个方向,耶律潜当先而动,中宫直进,杨萧二人左右应援,封死岑含所有闪避线路,顿时又成合围缠斗之势。

岑含恍若未觉,眼见三人欺上,忽然右掌抬起,似攻非攻,往左前方踏出一步,三人没的心头一跳,各自去势受阻,本能向后散开,合围立时土崩瓦解。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原来岑含这一掌针对的并非是人,而是动势,在三人势起未半之时,忽然携磅礴劲力一步落定在其共同死角上。高手感觉本就极为敏锐,忽被反客为主,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自保之下必先后退,合围自然也就破了。

这一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高手动势瞬息万变,死角亦瞬息万变,捕捉一人已是万难,捕捉三人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三人共同的死角?就算运气好能偶尔察觉,也根本来不及下手。

岑含笑了笑,道:“你们都攻了三招了,该我了。”话音方落,气势又变。

他方才显隐无方的手段虽匪夷所思,但耶律潜、杨忆之、萧清等人也能明白个七八分,无外乎拳合于自然,借天地之势或攻敌或藏身,只是自己未必能做到。

一言以蔽之,天地是天地,岑含是岑含。

但如今,这一切变了。他静静站那里,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已经消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超脱所有人的理解之外。

倏忽之间,他的人已在三人面前。耶律潜一声暴喝,“混元无极”催至极限,岑含翻掌迎上,空气中产生一股奇妙流动,耶律潜的掌力极难察觉地偏了半分,只这半分之间,劲力尚未吐出便被闷在半路,耶律潜脸色刷白,失声痛哼。

生死一刹,杨萧二人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三人同时身形一沉,已成搏命之势。岑含神色淡然,又是一掌落下,这掌仿佛带着种神奇的魔力,迎着掌势三人脑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竟要上前受掌,未及收摄心神,周身气血随之流动,已然要迎上前去,不由大骇。眼见手掌按到,不由万念俱灰,只能闭目待死,却不料一切忽又烟消云散,三人睁眼,只见岑含已经退回原地,负手而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清怔了怔,看看岑含,又看看耶律潜,忽叹道:“罢了。”右掌闪电般拍向自己顶心。

变故来得太过突兀,萧雷、萧猛心胆俱裂,失声惊呼;耶律潜尚未回过神来,想要救援已然不及。而杨忆之呢?杨忆之似乎甚么都已不关心,只默然站在原地,低头无语。

但掌到中途,萧清已经拍不下去,因为身子已经不听使唤,自杀的念头也在散去。

这一切自然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萧清只能苦笑:“你管得实在太多了。”

耶律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岑含,随即望向萧清,沉声道:“你这是做甚么?”

萧清平静道:“我挟制掌门,是为不忠;以众欺寡,是为不义;辱没师门,是为不孝。如今赌上一切仍然战败,唯有一死谢罪。”

“萧兄怕是早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打算了罢?”岑含也叹道:“舍命一搏,无论成败,你都以死相谢。报得了仇自是最好,报不了仇也仍能保全师门名声,是也不是?”

耶律潜顿时气结,道:“萧清,你……”

岑含道:“天山诸位,还要打么?”他这话连同一边受伤的萧雷、萧猛一同问了,却独独无视杨忆之,实是已对此人厌恶到了极处。

有那么一刹那,自己对这人真动了杀心。

沉默良久,耶律潜才道:“今日天山集一派高手之力,连同‘落雨惊风’,都败了在你手下,往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谈报仇?愿赌服输,从今以后,天山与你再无恩怨。”

萧清喃喃道:“败了。”

萧雷、萧猛对视一眼,各自无语。

岑含道:“多谢。我有一言,诸位不妨听听:当年我与令师尊一战,抱仇的人虽是我,赢的人却是他。耶律玄至死未败。”

“还有甚么好说的?”耶律潜话中听不见一丝波澜,轻轻扶起一旁萧雷,萧清也默默扶起了萧猛,一如来时的坚定,走得也一样头也不回。

“老二,我们真的败了么?”

“败了。师父至死不败,我终究不如他老人家。”

“你已经尽力了,老三也已经尽力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天意么?或许只是他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只是我觉察不出来。”

对话还在继续,但人已经走远。

岑含望着四个远去的人影,五味杂陈,但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转过身来,面前还有一个杨忆之。

“朱友贞,李存勖都曾想拥有天下,但他们现在都只能静静地躺在一个门板大小的木头盒子里。你说是么,忆之先生?”

杨忆之目光闪烁,强笑道:“这与我何干?”

岑含幽幽道:“是啊。这与你何干?这与我又何干?这天下姓甚么本就与我没有甚么关系,也不会跟我有甚么关系,先生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忆之不说话了。

岑含笑道:“你我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先生当年送的名号,也一并归还。从今往后,江湖再无‘绝仙手’,只有‘隐仙人’。”

“好个‘隐仙人’!”墨商忍不住赞道。

该了的恩怨已了,该看的热闹也完了,众人回过神时,岑含已连同呼延擎苍夫妇和白鹿上了船。船上有好酒,酒热时船已在江心。

“擎苍,你们是怎么落到杨家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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