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青衫行,书生离京畿
剑气横,公主入虎口
话说那海飞花借着包蛮子一怒之威,带着苏玲珑逃出庄来。苏穆正一行人先是被那包蛮子的丑样子吓着了,竟然被他撵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闹了半晌终于惹得苏穆正恼怒起来,白衣一摆,宝剑出得鞘来,径直望着包蛮子的脑门儿上刺去。
包蛮子生性愚钝无比,只瞅着那苏穆正长袖底下寒光闪闪,稍稍一愣神,旋即骂道:“你这贼匹夫不要在老爷面前显摆你的那几个臭钱!你就是把皇帝老儿的库给老爷搬过来,老爷也是不稀罕!”他这么吵着,脑门儿上面只硬生生的挨了一剑,好歹他有硬气功护身,但是那苏家剑法绝妙无比,专门拿人身上的穴位。苏穆正这一剑又是卯足了力气往他的眉心穴位上扎过来,“砰”的一声闷响。那包蛮子脑袋一懵,两只眼睛泛起金光来,“啊呀呀”的捂着脑门儿退到一旁,嘴里不快道:“你家的银子怎么还带刺儿的,扎得人脑门子疼……”
众人都给他气笑了,苏穆正把眼珠儿一翻,手腕一翻,那宝剑横着削过去,正好又砍在他的眉心之上,那包蛮子立刻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废话真多,”苏穆正归剑入鞘,“我一年的话让你都说完了……”
后面的苏家后生们忽然都嚷嚷起来:“老庄主过来了。”
苏穆正立刻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跪在地上道:“师父,弟子无能。海师妹把玲珑劫走了。是否派人去追?”
“唔……”苏胜天捋着下巴上几缕花白的胡须,摇头叹息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是随他去吧,不许追赶。”说着把手儿往袖子里面一拢,独自一人去了。
苏穆正从地上爬起身子来,说道:“我师父真是老糊涂了,那赵钦贵为我朝皇叔,荣兴府又是高手如云,称雄江北。这三个小丫头的道行够人家塞牙缝的么?”当下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师父的话儿有理的自然要听,不过这事情要是听了他的,玲珑还有命么?咱们一定要把玲珑追回来!”
苏家的几个后生都面面相觑了半晌才说道:“咱们老庄主尚且不是姑姑徒弟的对手,给她一剑就打懵了,咱们去追她,还不是给她送马去?现在的马匹不便宜……”
苏穆正见几个人都是给海飞花前次大闹剑庄吓破了胆子,就把眉头一拧说道:“你们就这么做师兄的?眼看着自己的师妹跳进虎口里去,就无动于衷?”
众人赶紧笑道:“这哪里能呢?依着我们来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搞不好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呐!”
苏穆正问他们道:“似此般凶险之事,如何从长计议。”
几个后生互相看着笑了好一阵,才说道:“这事情全怪那个楚国公主了,玲珑、飞花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全是她从中作梗,如今她们三个人去打龙亭,倒要牵累我们苏家跟着连坐。古人不是常说什么毒蝎蛰手,壮士断腕么?当年,三位师叔就看得玲珑这个小妮子是苏家的祸胎,自打她偷盗宝剑反出庄去,就要苏家与她断绝关系。只是咱们师父老人家糊涂……”
“好,好,好……”苏穆正给他们气得不住的点头冷笑,“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们既然都畏惧老虎就回去过你们的安稳日子吧。我苏穆正自打今日起也与苏家恩断义绝。打今儿起,我所做所为皆有我一人承担,与你们苏家毫无关系!”
“大师兄!”几个后生还要过去阻拦。那苏穆正运气于胸,白衣往后一拂,一股浑厚内力吐出来,却把那三尺绕指柔化作铁布衫望着几个人的脸上盖将过来,把几个人直打得满地乱爬,他却不管不顾,独自一人下山去了。
几个苏家后生被揍一个鼻青脸肿的,连滚带爬的回庄上,去找苏胜天诉苦道:“大师兄给那个小妖女气出失心疯来了,说是要学这玲珑她们反出庄去,独自一人去连城了!我们来劝他就拳脚相加,师父大人,你看我们被师兄打得,可是要替我们做主啊!”
苏胜天闭着眼儿,袖着手儿坐在椅子里,听着几个后生哎哎呀呀的叫了半晌的苦,却懒得睁眼睛看他们,缓缓的说道:“唉,穆正啊,还是改不了那个猴急的脾性,脾气一上来了愈发的无法无天了,便是杀人放火也不管不问的。这……都是因为穆武的缘故啊。”
几个后生听他提起了横死庄上的苏穆武来,都好似吞下一块冰疙瘩,一时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了。那苏胜天又是叹息一回,挥一挥手叫他们散了。
几个后生瞧着老儿说起这些往年的伤感事情来,亦是面如止水,平静如常就好似在说一件与己毫无关系的武林旧事一般,都不由得泛起嘀咕道:“大师兄说得果然没错。师父他老人家活得越发像一个老佛爷了……”
那苏穆正堵着气儿,独自一人拿着宝剑下了庄来,沿着官道往北面的连城走去。晚来风凉,那从漠北南下的风儿缓缓的一吹,苏穆正立刻就后悔起来:“当初激于义愤,口出大言,也竟然顾不得叛祖背亲的忌讳了。此去连城千里之遥,我身上毫无分文如何使得?”想要回庄上取干粮盘缠又恐被他人耻笑。正在无着的时候,后面却响起了一阵嘚嘚的马蹄声。苏穆正回头来看,只见如水的夜色之中远远的跑过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马车的左面一盏灯笼上贴着“天下堂”三个字,右面一盏灯笼上写着“大兴府”的名号。
“天下堂的?”苏穆正因为那王德亮当年一张英雄帖害得苏家几乎灭族的缘故,不禁皱着眉头,却也不肯让路,就堵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后面那赶车的车夫却是按捺不住了,张口就骂道:“哪一个瞎了眼的走夜路,敢挡我们大兴府的马车,你知道这车上坐的是什么人么?”
苏穆正从前面停下脚步来,转过身子看着那马车上的桐木红环,说道:“锦衣夜行,不过是鸡鸣狗盗而已。”
“呵!”那车夫把眼泡子鼓将出来,挥着马鞭儿骂道:“这是太爷的车驾,你如何也敢阻拦?就不怕惹了天下堂,叫你的脑袋搬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