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知古此刻正在医馆前面的院子里,焚香祭拜,祷告天地,保佑陆长歌和楚云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海飞花偏偏这个时候一头闯进来,哪里留神过脚下,一脚踹在了王知古的身上,两个人立时滚做了一团。
一群人在医馆内正围着陆长歌商量着采药炼丹的事情,海飞花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手中举着那方小小的药粉包给众人看。
苏玲珑“哎呦”一声,把那纸包抢过来,摊开在手里看着纸包里面那些朱砂一样的药粉,拈起一小撮抹在鼻尖下面,只觉得一股子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奇香萦绕鼻尖,当下不由得连连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众人都围过来看着那药粉不知为何物。
苏玲珑把那药包又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说道:“这是我三师叔独门秘制的活络散,是把兰草、麝香十几味药混以朱砂熬制而成的,于舒筋活血有着奇效,专门解这‘三步倒’的阴毒。”当下忙那些大夫们把这药粉拿到后面合水煮了,给陆长歌服下。
苏玲珑看着指尖一抹丹红,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地了,问海飞花道:“好妹妹,你这活络丹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海飞花指着李大虾,说道:“这是李大哥从外面偶遇神仙姐姐,从仙人那里所得而来的。”
“神仙姐姐?”苏玲珑看着李大虾半晌,才说道,“这……该不会是云姐姐送来的吧。”
李大虾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垂着头,丧气道:“我不认识她呢,就让她走脱了。”
苏玲珑好不丧气,问他道:“那么,你还记得那马车是什么的样子么?”
李大虾抬头又想了半晌,才说道:“就是寻常的样子嘛。”
众人都纷纷摇头道:“如此大海捞针可怎么找得到?”
那石奴儿从一旁说道:“如今万帆会已经被官军捣毁了,杨老刁这一干人现在要么躲在连城,要么就北逃秦地。我想,现今老王爷在北方巡边,云儿又报仇心切,想必他们一定会渡江北上,寻机刺杀王爷。”
“对,对,对!”海飞花也点头道,“杨老刁早就与那个老秦王爷暗通苟合,窝藏一个叫什么张黑吾的秦人细作在咱们江南图谋不轨。如今,他们的阴谋败露,被官府通缉,在江南也是无益,一定会寻机南逃的。只要咱们在江北各处路口要津严加查访,一定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呢。”
“我来迟了,没有赶上这番高谈阔论!”五姑娘一面笑着,一面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几个说道,“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在这里又是秦人又是王爷的,说的都是一些什么?此间的大事自有官府做主,咱们就该各安本分,各守其道才是,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有什么用处?”
海飞花气道:“好不讲理呢!现在云姐姐还在他们手上呢,怎么就没有我们的事了?我倒是想问一问要是哪一天孙大小姐也被秦人掳去了,夫人您也是这么不管不问吗?此间的大事自然有官府来管嘛。”
“哎,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可是听一听她的这一张嘴儿。”五姑娘看着四下里没有旁人,只压低声音笑道,“依着我说,倒不如叫云儿取了他的性命去,倒落得一个两全其美。”
“取了他的性命?”众人给她吓了一跳。海飞花气得直跳,怒冲冲的问五姑娘道:“五姑娘,难道你要陷云儿姐姐于绝境不成?”
五姑娘说道:“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昭烈老王爷与那胡人做得什么勾当,你们会不知道?若是东窗事发了,岂不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因此,我想着还不如让云儿杀了他,死一个不明不白的,既全了皇上的面子还让云儿报了家仇,岂不是两处有益?”
“哼,你说得轻巧呢!”海飞花冷笑道,“让云儿姐姐替你们火中取栗,然后再杀了她灭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倒不如让赵钦与陈忆南的阴谋诡计败露了,两个人都伏法受诛好呢。我倒是要问一问,难道皇帝的面子比云姐姐的生命还重要?”
五姑娘看了她半晌,才不屑的说道:“真是一个孩子了,什么也不懂!将军也说了,你们几个人的私携兵刃的案子还没有了结,这阵子哪里也不能去,等着官府传唤吧。”说罢,只冷着脸儿出去了。
“好过分!”海飞花还要追出去讨说法,从门外进来了十几个汉子却把门儿一齐堵个严实,一齐对着海飞花打躬,只说道:“姑娘,我等奉将军之令在此侍候。”
“你们……”海飞花只是不服还要硬闯,早被苏玲珑拉住了,说道:“妹妹不可冒失,眼下陆大哥尚未转危为安,咱们还是在这里暂且忍耐一段时日,择机再去江北寻云姐姐吧。”
海飞花也知道荣兴府守备森严,若一味硬闯,只怕反倒会害了自己的性命,也只有暗暗祷告,求得楚云的平安。她暗自了叹息了一会儿,忽而奇怪李大虾为何如此消停了?回头来看时,却差一点气晕过去,那傻小子正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楚玉傻笑个不停。
那陆长歌服用了李大虾带来的活络散,休息一宿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只是多日操劳奔波,一时还下不得床来,只是他一心全在楚云身上,日夜难以安枕,饮食不进,不过几日竟然又是消瘦了不少。
海飞花她们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前提楚云的事情,只叫楚玉悉心照料他,几个人天天在府里面到处打听着楚云的消息。
陆长歌躺在床上,看着楚玉劲装结束,一副江湖人的打扮,在一旁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东西,竟然跟楚云神似了,便问她道:“玉儿,罗老爷子待你如何?”
楚玉笑道:“师父他人不错啊,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呢。只是大家都不了解他,看他每日里糊里糊涂,疯疯癫癫的,都还以为是个疯老头呢!”
陆长歌叹息道:“是啊,哪里就人人都生得一双火眼金睛,把这世间的万象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呢?若是人人都看破了万丈红尘,世间是不是就不再有这战乱纷争,生离死别了呢?”
楚玉知道他又在为着楚云的事情暗自伤情,自然不敢多嘴。正是无法可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李大虾的声音:“楚玉,楚玉,在里面么?”
“李大哥!”楚玉打开门来,将李大虾让进屋子里来。只看李大虾手里面拿着一本书,笑呵呵的说道:“本来不敢打搅陆大哥休息的,只是这几日有些道理想不明白了,所以……所以,特来向陆大哥请教一二。”
楚玉把陆长歌从床上扶起来,依着床栏做好。陆长歌笑道:“好啊,我这几日也是闲来无事了,咱们哥俩在这里探讨探讨?”
“哎!”李大虾高兴起来,搬着一把凳子在陆长歌身边坐定,把手里的书给他看道,“陆大哥,你看这《太极心经》上面说,‘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如此说来,何谓大道?”
陆长歌笑道:“什么《太极心经》,此是春秋时期周庄所作《庄子》一书之中的说法。一阴一阳之谓道,天道、地道、人道乃至于这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无时无刻都有阴阳之变化,天有昼夜之交替,地有四季之分明,此皆道之阴阳变化。至于人道嘛,当是人之善恶是非之转变。我等习此太极之理,乃是为得明世态之更替,时务之变换,从而可以明了天命之所在,顺天应时而动,故可。所以,古人有云,‘道者,天地人物之通理,即所谓太极也’。”
李大虾想了半晌,又问道:“如此说来的话,这大道所在,太极之理是包容于这宇宙万物之中了?怪不得书上说,‘万物遵循阴阳理性,知一理通百理。’想来世间的文武之事皆如此,见外物而知内理,便能得道。”
“不错,观其表,知其理——观天、观地、观人,即三一之道。一切付于自然,道理、易理、拳理一窍通,百窍能。”陆长歌点头说道,“上至国运世事,下至家道人伦,均可观象知势,观相之人。”
楚玉端茶进来,听得这两个人一问一答实在有趣,就笑着问李大虾道:“不知道李大哥对于这太极阴阳有何领悟呢?”
李大虾憨憨的一笑,摩挲着手中的《心经》说道:“我品太极得三味:其一,拳理拳法合乎太极之理术之变。其二,拳道合乎圣贤大德之道。其三,觉太阳未出点灯生明,太阳未出诸灯失照之境界。想来太极之理渊奥,各门各派的前辈都有精辟的论述。然则目下世风轻浮虚飘,今人多急功近利,至于此道渐坠,或不得意而散其学,或衍其能而犯其忌,愚庸智浅,难合于玄言,至道渊深,得之者有几?似我等武林中人本应讲求不丢不顶为根本,而今技击之术大多以拙力相待,意牢固其根,如牛相抵,与太极以柔克刚之理相悖。岂知道根愈固,彼攻愈烈,自然之理也。”
楚玉听了连连赞赏,说道:“李大哥说得在理呢,以后可不准飞花姐姐再说你蠢了。”
几个人说得正是投机,海飞花从外面跑进来,说道:“苏胜海他们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