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门口拥进来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各执兵刃大呼小叫的闯进议事厅来,四下里把众人团团的围在中间,都冷着一张脸并不说话。俄而,只闻得一股子淡淡的熏香从厅下传来,只见一个劲装结束,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横眉怒目的走进厅上来,也不与众人行礼见面,只往那主位上面大马金刀的坐定,挨着个儿把厅下众人瞧一个遍,这才说道:“你们是谁要毁弃前约,背叛故主的?”
众人都赶紧打着躬儿赔罪道:“夫人误会,夫人误会了。我等受孙氏厚恩,怎敢毁弃前约,背叛旧主?”
“哼!不敢?”五姑娘冷然一笑,只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面之上横出一道英气来,大声说道:“既然如此,现在新丰被秦兵围困,我们孙家危在旦夕,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皆是当年我家所成就的。今日孙氏有难,你们为何不去搭救?”
众人赶忙跪倒在地上,说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非是我等忘恩负义,袖手旁观。实在是孤山兵微将寡,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荒唐!”五姑娘猛然把桌子一拍,站起来怒斥他们道,“咱们江北各地皆是同气连枝,亲如一家之人,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北伐的二十万宋兵皆是咱们江北的子弟,其中也有你们的亲朋好友乃至于骨肉血亲。你们畏惧秦兵悍勇,就畏缩在此处,看着自家骨肉兄弟失陷在河南,为秦人所害。你们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要知道,要是我们孙家倒了,整个江北就算完了,你们纵然活得性命,朝廷哪一个饶得了你们?到时候,还有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么!”
众人皆是给她说的面上无光,都摇着头默然不语。
五姑娘当下又哭起那早已作古的孙忠,只念叨着孙家于这些人的提拔赏赐之恩,怒骂众人道:“当初若没有我们孙家的赏赐提拔,你们还有你们的祖辈还都是我家的一等奴才,哪里有今日的显富显贵?当初你们与我们孙家起誓尽忠的时候都说的什么慷慨激昂的,如今孙家落难,你们竟然都是这么一副白眼狼的嘴脸,你们对得起谁?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的道理?尔等可以欺人,怎能欺天!你们的祖宗若在天有灵,也须饶你们不过的!”
五姑娘此刻也是怒火攻心,全然没有了诰命夫人的矜持,又把那年轻时闯荡江湖的泼辣劲儿使将出来,连哭带骂的好不热闹。
众将官都给她闹得恼羞成怒,更有人闻听五姑娘连自家的先人都撤出来,不禁气急败坏,失声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个什么,只知道救丈夫!国家的事,你不要管!”
五姑娘还从没见谁这样对她说话的,当下就勃然大怒起来:“你们这样做,太辜负我们孙家了!”说着只把眼泪一收,眉头一皱,冷冷的笑道:“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省得大是大非么?今儿我要你们这些白眼狼们都好生的瞧瞧,到底是我这么一个女人家懂得什么,还是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懂得什么!”说着把手上的鞭子一摔,大喝一声,左右的荣兴府家丁都一拥而上,把这些将官连带着守卫的兵卒一把扭住,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就收缴了他们的兵刃。
众将官都不禁慌了手脚,怒喝道:“夫人,你……你这是何为?莫非想要谋害朝廷命官,举众造反不成?”
“住口!”五姑娘把柳眉倒竖起来,指着他们骂道,“朝廷早有旨意叫你们出兵救援,可是你们却在这里推三阻四,抗旨不尊,无故拖延行期,坐视十余万宋兵在新丰倾覆。若是说造反,你们这是在里通外国,不打自招!今日,我五姑娘便要替天行道,好生的整治一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当下竟从身边随从的一个包袱之中取出了一把宝剑,怒气冲冲的说道,“此剑是先皇赐予我家太爷的,叫我孙家临机决断江北急事所用,杀四品以下文武官员者无需请旨!”
莫说那尚方宝剑了,这会子众将官的脖子上都架着利刀子呢,哪里还有胆子说一个“不”字?纷纷垂头丧气的,由着五姑娘来骂他们。
五姑娘看着众人都已经服了软,才把口气缓和下来,把宝剑收起,双拳一抱,冷冷的说道:“我家将军始兴大义,伐无道,诛暴秦,为国除患。诸公既皆为朝廷成就,今奉召领兵而来,却在此地迟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我虽为一女子,犹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今日窃为诸公耻之!既然诸位将军贪生怕死,不肯为国赴难,就休怪我五姑娘不守妇道,越俎代庖了!”
众将官都讶然的瞧了她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五姑娘,你……你莫不是要害了我等的性命不成?”
五姑娘看他们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由得给他们气得笑了起来,指着旁边荣兴府的家丁们,说道:“原来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还不如我荣兴府的一帮奴才,我们孙家要你们有何用处?依着我说,把你们的兵马都交了,官也别做了,回家去靠着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来颐养天年岂不更好?”说着她只把腰板一挺,肃然说道:“现在,孤山一切军政之事皆交由荣兴府掌管,诸位大人们就在此处歇息便可,看我这么一个妇道人家的脊梁骨儿到底硬不硬!”
“是、是、是……”众人忙不迭的点着头,说道,“夫人胆略过人,我等自愧不如,愿将孤山所部兵马交由夫人调遣……”说着都把各自统兵的印信交了出来。五姑娘又逼着众人都写好了交接的文书,在上面签字画押,叫手下任带着文书、印信并从天下堂取出的几十大箱的金珠宝贝往孤山各地去接收军马。
诸般事宜都安排妥当了,五姑娘这才点着头说道:“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请大人们往后堂歇息去。要是好生的伺候,不得怠慢。我不说话,不要叫大人们随意走动才是。目下世道太乱,也免得大人们再受一些什么惊吓……”那些荣兴府的家丁都一齐答应着,把这些狼狈不堪的将官们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