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的脸刹时更红了几分,活似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只得尴尬的笑着低了头来。五姑娘看他这般窘迫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道:“俗话说‘黄金万两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啊。你也不必这样子忸怩,这男人们呐都这样子,三妻四妾的是常事。今儿朝西,明儿又朝东,纵使娶一个天仙来,也只不过三夜五夕的,就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有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
“我与云儿最难得的是自小一处长大,彼此性情脾气都是知道的……”陆长歌还要再说,五姑娘却把手一挥,笑道:“我这里有书信一封,叫你带与老王爷还有孙将军,请他们速来偃城,我自当布置兵马前去接应。”说着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封书信来交与陆长歌。
陆长歌收下信来,说道:“是……”抬起眼来却瞧见五姑娘瞅着自己笑得别有深意,当下不敢再看她一眼,只匆匆忙忙的告辞出去了。
那魏少鲲从一旁自告奋勇道:“夫人,少鲲愿率精兵一万前出偃城,接应大人们从新丰突围。”
五姑娘说道:“少鲲,偃城是我三十万北伐将士性命攸关之所,不容有失的。你……还是留在此地把守,务必用心尽力,切莫被儿女情长所误啊。接应老王爷他们的事情,就交由我亲自来办吧。”当下从榻上站起身来说道,“明日我便点军三万,往新丰接应老王爷他们……”
魏少鲲起身拜道:“夫人安心前去便是,有我魏少鲲在此驻守,那白奇纵有千军万马也难过一步!”
五姑娘欠身说道:“如此的话,偃城便拜托少鲲了……”
第二日五姑娘重赏了三军将士,点拨了三万六堡兵马押运着二十万斛的稻米一齐往新丰而去了。大军走不多时,前面的哨探就传来消息,只说老王爷领着十余名轻骑往这边赶来。五姑娘听得赵钦前来,赶忙领着众将往前面迎接。
不一会儿,只看那赵钦穿着一身明光吞兽铠,骑着一匹西凉大马,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见得五姑娘一身戎装装点的曼妙身姿飒爽非常,身后面排定了几十个文臣武将,都是虎虎生风,雄姿英发的,当下满心欢喜起来,隔着老远就下了马,竟似一个孩童一般,往这边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喊道:“五丫头,五丫头!我早就说你不是那泛泛之辈,今日可不就应验了?天佑我大宋得此龙泉人物,深入虎穴险地,破强秦虎狼,巾帼英风威震华夏,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兹幸得一见,深慰渴怀。”
五姑娘领着众人上前来接住赵钦,只看那赵钦面色苍白,须发如银,颇显沧桑之态,竟似老了十岁一般,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是满满的精光,犹似那不老的宝刀一般。五姑娘看得竟然鼻子一酸,当下笑道:“自在孤山一别王爷,倏忽数月,不想王爷如此见老!忆昔日壮年相从,丫头多蒙老王爷教诲,至今感谢不忘。”说着只往地上拜去。
老王爷赶紧把她搀住,笑道:“老夫因为孤山大胜,慢军轻敌,不防那嬴堇诡计多端,不知使得什么法子,只在数日之间就从关陇调来了嬴秦皇室的南北二军,包围了此地。若非丫头领军到此搭救,我等皆要死无葬身之地啊。败军之将何敢受此大礼?”
众将领这时纷纷围上前来,对着赵钦嘘寒问暖一番之后,纷纷打探新丰的境况如何。
赵钦说道:“那秦军连日攻打我在新丰的各处壁垒,幸得将士们拼死防守,才算有惊无险,不曾被秦人撼动过分毫。那新丰的军务有我等竭力维持,十几万将士的军心士气倒也不曾涣散,只是粮道被断,粮草难以维持了。陆长歌昨夜回到新丰,将五姑娘的书信带回,告知我等偃城的战事。老夫与孙将军商议,都觉得偃城关乎全局,不容再失。故而孙将军留守新丰大营,准备撤军的诸般事宜。老夫则昼夜南下到偃城,一来催办粮草之事,二来助五姑娘一臂之力,守住此城,保我南下通途。不想在此得遇诸公……”
五姑娘笑道:“我听闻新丰危急,今日亲起三万大军救急。那偃城我已经派魏少鲲领重兵把守,以遏北水之师,必不会有什么闪失。新丰得以解围,全赖此人领北府军做先锋,攻占偃城啊!”
赵钦听得魏少鲲的名字,笑得愈发灿烂了,说道:“此儿果然是不负老夫平生所托啊……”
五姑娘说道:“王爷放心则是,请在军中歇息片刻。有此人把守偃城,可敌白奇。”
赵钦笑道:“我听闻五丫头领军解围,那魏少鲲两日间就连破雍凉铁骑与北水胡骑,多了偃城、高台等处,当居此次北伐头功,真是欣喜若狂。恨不能一天就插翅飞到偃城,与北府将士啊……”
五姑娘也不强留于他,点头笑道:“有老王爷与魏将军同守此城,可谓是万无一失了。我今日引三万军马护送粮草往新丰接济军食,不能陪老王爷同去偃城了,还请老王爷恕罪则个。”当下对着赵钦作揖。
赵钦说道:“如此也好,丫头自去便是。”
却说赵钦一行人辞别了五姑娘,到了偃城。魏少鲲引三千北府兵出城迎接,赵钦见魏少鲲军马皆按队伍而行,并无差乱,不禁大喜道:“魏将军真有周亚夫之风矣!”
那赵钦又叫魏少鲲引着,亲至高台寨周围阅视,看了半晌,只对众将感慨道:“北水兵围堑鹿角数重,魏少鲲悬军深入其中,竟获全功。老夫用兵五十余年,未敢长驱径入敌围。少鲲真胆识兼优者也!”众人皆是叹服。赵钦因秦兵在侧,高台乃是屯粮之所,就于高台驻扎下来,以为偃城之犄角。
偃城被占,新丰解围的消息传到徐县,嬴堇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引着众将来见白奇等人,白奇、嬴平一干人赶忙出迎,纷纷泣拜请罪。
嬴堇叹息道:“此乃天数,非汝等之罪也。南朝用兵,今非昔比啊。老夫欲扫平江南,还需狠下一番功夫啊。今日实非灭宋之时……”
白奇等都纷纷上前说道:“王爷,赵宋之兵虽今非昔比,然坚守有余,野战不足,一时尚不足为患。而狼山胡人乃豺狼之后,不可不防啊。近来,狄人闻知我我皇陛下亲举大兵与宋人大战于河南之地,北方空虚,故而起大兵三十万攻伐我九边边郡,西起临洮东到辽东,各地号警烽火不断。如今那北狄单于亲兵已经攻入神都近郊的甘泉宫,威胁先皇陵寝。我等皆以为若以今日时事论之,江南不过纤芥之疾,漠北实为心腹之患。若我朝举全力北顾,则赵宋不足为后顾之忧。若先攻江南弱宋,则狄人乘机来伐,多生肘腋。我朝用兵应当先本后末,先北后南,若能于南方暂时修好,取防守之势,以全力攻伐狄人,扫清大漠,消除腹背之患,则江南可不战而下,赵宋何愁不破?望王爷将此意上达圣听,请陛下决断!”
嬴堇自然知道孰轻孰重的道理,可是其中的苦衷要是说出来,皇帝走失了只恐又要闹得天下大乱,朝廷里的那帮子与自己合不来的阁老会议派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当下沉吟道:“这个……那胡人虽然凶悍,然少智寡谋,目光短浅,只知掳掠财宝,毫无攻城略地之心,如那无影之风,无根之水,来时也急,去时也快。易合易散,终不能累世为患。老夫还望诸位暂忍一时短痛,待平定河南之地,伏杀江东猛虎之后,再北归御敌不迟。”
众人面面相觑,嬴平上前来,悄悄对他说道:“叔父,你老人家纵然不惧北狄为患,可是那阁老会议派也不可不防啊。如今叔父为得吾皇陛下安危,将关陇亲兵悉数调往河南迎敌。现今在京城主事的都成了阁老会议派的人了。河南战事眼看似陷于胶着之境地,叔父领大军久战于南方边地而不还,只恐那些阁老们在朝中乘机坐大,再要搞一出‘高平陵之变’来,可就大事不好了。不如……不如……叔父暂且领雍凉铁骑回京,坐镇朝中,以防后方生变。此间战事和陛下之事,就有小侄周旋处理吧。”
“这……”嬴堇捋着胡须,并不言语,思虑了半晌也不得要领。正在无法的时候,忽然外面有把守军士进来禀报道:“启禀王爷、诸位将军,营外捉住了麦子原走失兵卒一名,自称叫什么秦龙儿,有要事相报。”
“什么?”嬴堇吹胡子瞪眼睛的问那军士,“秦龙儿?”
众人皆给他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人他。嬴堇这才缓和了面皮,沉吟半晌,终于说道,“暂且带入我的营中,好生的款待。待我与众位将军议事完毕,再作理会!”
众人都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竟然惹得嬴堇这条老龙如此动容,此刻再看嬴堇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甚至于多了几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