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说道:“我楚家跟赵钦之仇私也,江南与秦国之仇公也。我楚云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去怪罪那些与我家仇怨毫不相干之人的。但是那秦马屡次南下窥江,杀戮百姓,劫掠财货,造恶非止一端,实乃我江南公害,我大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谁若北上投秦,谁就是我江南公敌,自然也就是我楚云的敌人。胡家狗子你说一说,对待自己的敌人,究竟能不能放他一马?”
魏少鲲强词夺理道:“这都是你们南人认贼作父,不识时务,自取其祸!倘若我大秦兵马杀到此地,尔等皆能够卑躬屈膝,望风请降或者杀其守将,奉献城池以迎王师。这江南的百姓还会遭那兵燹之灾吗?”
李子民老远听见魏少鲲如此奇谈怪论也是不由得暗自发笑:“你魏少鲲这才是胡说八道,弟兄们远涉江湖,刀头舔血不就是图个升官发财么?不抢掠老百姓,弟兄们要怎么发财?弟兄们累死累活的发不了财,谁还会替你卖命呐?”
楚云才不信他的鬼话,冷笑道:“这是怎么一个说法呢?你们秦宋两家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寻常百姓呢?照你这么说来,当初你南征大宋,兵败被俘,这一边就不该留你的这一条狗命呢!”
李子民从远处赶过来,打断两个人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人就不要在这里天南地北地胡扯了。有那个扯嘴皮子的功夫何若各走各的道儿,看一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就是,就是。”楚云赶紧点头附和道,“我说还是这位哥儿说得在理。从此以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这个……”魏少鲲伸出手使劲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现出一副猢狲样儿,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说道:“玉儿她……她还是跟我走阳关道的好……你那独木桥太危险,一不小心就要掉坑里了。”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用管啦。”楚云一边冲他挥着手,一边跳上马背来,招呼陆长歌道:“书生咱们走啦!”
“啊?”陆长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指着魏少鲲道:“那……那应昌兄还在这里呢!”
楚云扭过头来,冲着他亮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凶他道:“谁要你在这里画蛇添足呢!人家魏将军要去北边成就一统天下的大业,你阻拦得住吗?快点上马,跟我回去!”
“可是,玉儿怎么办呢?”陆长歌还在迟疑。
楚云把脑瓜儿一梗,似笑非笑道:“怎么?陆哥儿也想跟着魏将军去走阳关道吗?那你就去吧,我又不稀罕你。”说着,自顾自地走远了。
“哎呀,云儿你等等我呢!”陆长歌耸一耸肩膀苦笑一声,也忙不迭地骑上马来,循着来路追了上去。只留下魏少鲲一个人孤零零地独立寒秋之中,感受着江南冷冰冰的秋意。
李子民从后面走上前来,对魏少鲲说道:“此乃竖子不足与谋大事!此等碌碌之辈,某弃之如敝履!贤弟不要以此为念,还是快快随我北归秦国,建功名,取富贵即在今日耳!”
魏少鲲甫一想起楚玉那个小丫头来,浑身的骨头就软了三分似的,在那里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只是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我一定得见到玉儿不可!”
李子民不耐烦道:“你没听那个楚云刚才说,她已经把那个不听话的小蹄子一刀杀掉了……”这话刚一出口,李子民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魏少鲲的一个大耳刮子。
“玉儿才不会死的!”魏少鲲大作一声狮吼,也不管李子民如何,跃马扬鞭追着陆长歌去了。
李子民好不气恼,把皮鞭重重一挥,捂着腮帮子懊恼道:“嘿呀!眼看大事将成,最终却毁于一旦!”
后面的随从拥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李大人,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先回去再说?”
李子民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在老秦王爷面前夸下海口,倘若半途而废,惹他人耻笑不说,老秦王爷也要把我看扁了。那么大秦的庙堂之上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么?事到如今,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了。咱们都跟着他,倘若真不能劝反他就杀了他,拿他一颗人头回见老秦王爷也算得是大功一件啦!”
那十几个随从齐声应诺,随着李子民往南面追将上去。
魏少鲲自然是不敢打草惊蛇,他与李子民一行人离定陆长歌、楚云有一里之地远远地跟着。
这一对有情人已经是数月不见,此刻见了面自然有万千的情愫要彼此倾诉一回。这会子只顾着拌嘴吵架,哪里顾及后面跟着的尾巴?
陆长歌追上楚云好半晌,总算鼓足了勇气开口说话了,可说出来的话儿却跟魏少鲲是一个腔调了:“云儿,你……见瘦啊。”
“嗯……”楚云皱了皱眉头,赶紧从怀中掏出小镜子来,对着自己一张粉面左照右看了好半晌。她这数月以来一直在江北鞍马颠簸,风餐露宿,人消瘦了不少不说,脸上亦现出少许的菜色,这令小丫头大为光火。她把小镜子摔在地上,噘着小嘴儿道:“你实话实说,到底是嫌我丑了还是另有心上人了?”
陆长歌忙不迭地摆手笑道:“无有此事,无有此事!我……我实在是替云儿不值呢。为着这一些前仇旧恨,呕心沥血,费心劳神究竟值不值得呢?咱们就此不要管它们了,开开心心地过好咱们以后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说着,鼻子一酸,眼眶里面又涌出泪水来。
楚云把脑瓜儿摇得拨浪鼓一般,说道:“书生,你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啦。以前在大兴府的时候,你是三天才哭一回鼻子的,现在才见你多大的功夫,就抹了两次眼泪啦!快快快,别哭啦!书生要乖乖的!”说着,把娇躯往旁边探出来,一只小手儿就往他的脸上擦过来。
陆长歌条件反射一样劈手捉住了楚云伸过来的葱指,紧紧地攥在手中,说道:“云儿,云儿,咱们还是忘了这些前仇旧恨吧。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我必有死而已!”
“哎呦,我可真是被你的天真打败啦!”楚云脸上一红,皓首微微一垂,小声地说道,“好啊,我答应你,莫问恩仇!从今往后,我与赵钦的血债就此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