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了这里,海飞花早就给感动得一塌糊涂,当下淌眼抹泪地表示道:“先生与我情同父子,子为父死无所恨。我海飞花向蒙先生训教之恩,遇此机会怎敢不尽心图报?”
王仁总算松下一口气来,喜笑颜开道:“既然如此,花妹明日就与我一同往金城去觐见天子,请朝廷派人往雷州招安。如何?”
“花妹你怕是去不得金城了。”李大虾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海飞花说道:“李大哥,我知道你对我讲化剑为犁的好处,并要我在紫檀堡购置田舍,耕读度日,就是不愿意再让我牵扯这些江湖上的纷争,恐我丢了性命,这也是为了我好。可是,如今有求于我的是先生,他于飞花曾经有莫大的恩情。若是没有先生的悉心教导,飞花现在说不准还是只会到刀头舔血,杀人如麻的恶匪呢。我海飞花如果不知恩图报,还算是人么?而且如果五姑娘执掌雷州,先生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与荣兴府沆瀣一气,坐享荣华富贵即可。可先生现如今却要冒着得罪孙家的风险,要去金城纳土归降,这也是不忍心雷州百姓遭受五姑娘的盘剥压榨,替他们着想。所以,于情于理来说,这一次去金城,请朝廷降旨招安我都该担当下来……”
海飞花唯恐李大虾不答应,接着啰啰嗦嗦地又说出许多江湖道义的漂亮话来。那李大虾把胳臂往胸前一抱,脊梁骨儿靠在门板上面,气定神闲地笑道:“不,我不是这么个意思。我刚才看到荣兴府的几个小厮在外面鬼鬼祟祟地逛了一圈,都被我给撵走了。”
王仁一拍脑门儿,说道:“哎呀,这一定是我去荣兴府打探花妹的下落,叫他们起了疑心,才派人跟踪过来的。”
李大虾点头笑道:“我猜度着也是如此。他们这一来,想必这一早一晚间,五姑娘也会得了你的消息去。以五姑娘的精明算计,她即便猜不出你们要去金城见天子,也必然想到其中绝无好事的。所以,我想紫檀堡这里一定会被荣兴府监视的,一有风吹草动,五姑娘必然会有所动作的。花妹要跟着你去金城,荣兴府知晓以后又岂能不从中作梗?那孙家的亲友故交在京在外的都有很多,你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荣兴府要真为此略施一些手段,只怕这天子见不成,你们还都不落一个好的。所以,此事还是要以‘勿漏’为最紧要的。老弟进京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要在那孙家未觉的时候才好办事。花妹曾在雷州大闹一场,让岛上各家罢兵息战,重归于好,而打乱了五姑娘的鹬蚌相争之计。五姑娘现在对花妹的一举一动是格外上心的,故而我说花妹还是不去金城的好,留在这里也能替你遮掩一下荣兴府的耳目不是?”
王仁为难道:“我一个海岛上来的穷棒子,连金城衙门口往哪里开都不知道。没有花妹帮我带路,我一个人去金城管什么用处呐?天子脚下,侯门如海,我在金城无门无路,是两眼一抹黑。要我这么个样子,单枪匹马闯金城,见皇上。只怕我还没有摸到金銮殿的门槛,脑袋就先搬家了。”
李大虾说道:“我听花妹说,她在金城结识过一位名叫婉儿的公主,乃是当朝昭烈忠义王爷之女,礼部员外郎王知节之妻。其为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大有古时淑子遗风,绝非膏粱轻薄浮浪之流。她深受皇帝宠爱,兄妹两个常常一块玩笑,是难得的至亲骨肉。当日,花妹能够进宫陛见,得皇上怜惜招抚,也皆托此人之力。她对于花妹往雷州招降的事情自然是知晓的。今日可叫花妹与她修书一封,并附上一件信物,你带了去昭烈忠义王府,说是花妹拜托你前来有关于海外的大事情要见婉儿公主。我想也只有走婉儿公主这一条路,你才能进宫见到当今的圣上吧?”
王仁听了李大虾这一席话,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感叹道:“先时,我听人说雷州事变的时候,李大哥于陈许二家拔刀相向的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对两家晓以大义,只凭一番道理就说得两家罢兵言和,歃血结盟,消除了此一魔劫。我起初还不信,只以为是花妹从中捣鬼。今日一见兄之言谈才知其中无差。哎呀,这……这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李大哥你这张嘴都要赶得上花妹了。”
海飞花不服气道:“那也是我调教的好呢,若是跟着胡家狗子,一百年也出落不成一个人样来!”
“是是是……”王仁哈哈笑道,“花妹的这张小嘴儿的本事从小就是好生了得的。小时候,你入虎丘山砍柴,休息时聚石为众听你唱歌,群石皆点头。李大哥他再蠢再笨,总要比一块石头要有灵性多了,够咱家妹子一指甲弹的么?”
“哼,你总算说了一句大实话了。”海飞花翻了他一个白眼,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写封信……”说罢,只揪着韩生儿的耳朵过去帮她铺纸磨墨。
待海飞花跟韩生儿离开以后,王仁一把揪住了李大虾的衣领,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是个做吓虎的祖宗,你怎么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这里哪里来的荣兴府的爪牙!”
李大虾是个老实本分之人,听得王仁如此说话,不禁莫名其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仁说道:“老兄不必紧张,不必紧张嘛!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花妹安全,才编出这里被荣兴府监视的谎话来,好叫她不去金城犯险不是?你的心思我也能理解。”
李大虾连连摆手道:“不是,这次你会意错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肯扯谎的,确实是有荣兴府的人在外面晃悠……”
“好好好,你说有就有吧。花妹这么信任你,我也不能强求花妹跟我去不是?”王仁打个哈哈,颇为疑虑说道:“不过,那个昭烈忠义王爷乃是皇亲国戚,我一个泥腿子算个什么东西?就这么只带着花妹的一封书信,两手空空的去金城见那个什么婉儿公主,人家会搭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