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孤男寡女顿时尴尬起来,不多时也就各自散了。
第二日还没有到正午的饭点,崔靖就派了自己的心腹扮成香客来到鸿山寺,将从工部讨来的入宫腰牌给了楚云,还说孙全已经派刘望平着手调查自己勾结北府军在高阳作乱的事情了,只求楚云他们能够赶快动手。
楚云一边把玩着那块入宫的腰牌,一边答应着:“请崔大人放心则个,我今日下午就带人入宫,在长安门附近埋伏起来。就请崔大人静候佳音吧。”
那人从楚云这里得了消息,也不敢耽搁,赶紧去跟崔靖通气儿。
只说崔靖做贼心虚,为了掩人耳目,就在准备作乱的前一天打着庆贺自己父亲生辰的幌子,在府邸张灯结彩,大摆筵席,与自己的门生故旧、亲朋好友觥筹交错地闹腾了半日,直到了正午时分,崔靖推说身体不适,独自折回后堂密室。田尔耕几个人看他离开,也都心领神会地跟着进来,一起聚在密室里议事,静候鸿山寺的佳音。可是几个人左等右等,那去鸿山寺送腰牌的人就是不回来。
“真急煞人!”田尔耕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这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派去的人怎么现在也没有回来?该不会是事机不密,走漏了风声,被孙权他们知晓了?”
崔靖虽然心中也是忧虑重重,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只有给这些人打气儿道:“请诸位放心。此事我已经筹划妥当,与那些江湖侠客的消息往来也是按照会党的规矩来办的,极为隐密,断不会有被孙全他们得知的可能!”
“今儿恩公为老寿星庆贺生辰,恩公的门生故旧、亲朋好友无不过来捧场。唯独枢密使崔成秀没有来这里。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田尔耕纳闷道:“这个崔成秀与恩公私交甚笃,前年两家还连了宗。如今恩公府上作寿,他却不来庆贺。该不会是此人知晓咱们要做大事又胆怯起来,故而刻意跟咱们疏远,好撇清关系?现在,咱们这一边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就要在紫宸殿起事。万一这崔成秀为了避祸免罪,跑去向孙全告密……”
崔靖知道这些文人的性格是一有风声鹤唳便要草木皆兵的。所以,他为了稳定人心,并没有把崔成秀他们向朱四维这些人走漏消息的事情告诉田尔耕,反而笑着安慰他道:“田大人放心,崔成秀大人也是在状子上署了姓名的,有此铁证,他绝无背叛的道理。”
“这也不见得,这人要是自乱阵脚,什么糊涂事儿也能给你办出来了。”坐在一旁久不作声的那几个学生领袖开了口。其中一个说道:“如今迟迟不见鸿山寺的回话,只怕是传递消息的人被孙全他们拿了去。咱们的事情一定要另作安排。”
另一个则涨红着脸,将手一挥道:“嗨,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再另作安排,也只有孤注一掷,拼死一搏了。到了明天早朝的时候,我们这些监生从外面静坐请愿,将长安门堵了。你们在宫内把紫宸殿给锁死,让他孙全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做一个瓮中之鳖。如此里外断绝,不通消息,纵然他们有十万大军又能碍着什么?”
崔靖拊掌称赞:“不错,老相国曾说你我之事在京城,京城之事的关键在乎大内!”他兴奋地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咱们只要在大内得手,莫说是什么,就是那也得掂量掂量!”
正说着,有门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径直走到崔靖身边耳语几句。崔靖脸上顿时现出惶惑之色,赶紧吩咐道:“你叫他进来!”一边转脸对众人道:“鸿山寺那一边送信儿的来了,却不是咱们的人”
“不是咱们的人?”大家立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在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故。
堂上众人瞪大眼睛朝门外观望,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跟在那个门官的身后,翩翩地走到门口。这书生长得格外俊逸,见了崔靖他们也是出奇地沉着镇静,撩起他的白色长衫,飘然而入,见了崔靖躬身一揖道:“陆崇受我师父之托,来给大人传话。”说着又从容对大家团团一揖道:“众位大人安好!”
崔靖见他神情倨傲,长揖不拜,先就有几分不痛快,仔细瞧瞧,又十分面生,心中不觉生疑。双眼盯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方才问道:“是鸿山寺里的人差你来的?”
“非也。”陆崇笑道,说着将一张字条双手递上。崔靖拿在手上只略过一眼便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又问道:“你知道这条子上写的是甚么意思么?”陆崇眨了眨眼睛,透出几分狡黠,微笑道:“条子上的意思很明白,崔大人自己也是懂得的,何必由我陆某人明说呢!”
众人见这个秀才模样的人竟敢如此无礼,“啪!”地将桌案一拍,喝道:“放肆,这是当朝御史大夫,不许你如此张狂!”
“呵呵呵呵……”陆崇仰天大笑,“几位大人,好无见识,大凡欲得天下的人,莫不礼贤下士,岂不闻士贵而诸候王贱么,何况在座的诸公都将有求于我师父的!”
崔靖虽然没有见过陆崇,但是对于他说的师父是谁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当着这些学生领袖的面子实在不敢把他勾结岭南叛逆的事情说出去,只得故作糊涂,又站起身来,觑着眼瞧了瞧陆崇,摇头道:“眼生得很!足下怕不是我要求的人吧?”
“再说一遍,在下陆崇,大宋昭烈忠义王驾前带刀侍卫。”陆崇说罢,复笑道,“怎么,我便不能来送信么?”
“陆崇——”田尔耕翻着眼故作沉思。
“你不是田尔耕田大人么?”陆崇道,“你好大的忘性!大正元年老王爷在京当政的时候,您为了在京城寻一个差事,派人从新都县送过来的十万两银子交给谁了?”
“竟然还有此事!”众人都扭过头来看定田尔耕,那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田尔耕面上尴尬,只得连连点头道:“哦,哦,哦……是交给你的!”
陆崇笑道:“没想到老王爷根本不吃这一套。十万两白银打了水漂不说,新都县尉的官职也被罢黜了。田大人您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