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瞪着眼珠子，强调道：“他有今日的下场也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得了咱们吗？莫要说他在江北时如何烧杀掳掠，草菅人命的。就是最近在高阳起兵作乱这一条，在哪朝哪代都是死路一条！难道王公子要为了哥们义气而坏了王法吗？若是一个人铁了心往火坑里面跳，我们又能如何呢？王公子你……你可千万不要在这种大是大非上面犯糊涂啊。”

王知古听她如此说，也只得连连点头，说道：“妙音姑娘说得在理，知古受教了！”

这一行人往鸿山寺走了一程，前面忽然就热闹起来了。几只火把之下，一伙人正迎着面赶了过来，人群里面不时有人大声地嚷嚷着：“大家都快去泰平驿啊！大贵人发话了，只要到了泰平驿，一人就得一吊钱，去者都有份儿！”

“咦？这喊话的……不是先前那个给崔靖带路围攻鸿山寺的矮邱乙郎吗？这么晚了，他们又要去哪里做坏事？”她这般嘀咕着，就催着马近前来瞧。这一瞧可了不得，这一群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瞎胡闹的家伙不都是自己的庄户吗？

众村汉都是怕这个管家的小丫头的，如今被她迎面撞见了，俱是不敢放肆。大家都停止了叫嚷，纷纷垂着手、缩着头站在了路边，向楚云点头哈腰道：“姑娘好啊。”

楚云看着这三四十个村蠢汉子一脸谄媚，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她把一张面孔板起来，拿起皮鞭挨着个儿地点掇他们道：“你们这些家伙白日不悉心耕作，晚上也不好好在家歇息，深更半夜地跑出来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去请官府来鸿山寺捉拿什么乱党啊？”

众人都还记得前段时间崔靖围攻鸿山寺的时候，楚云活捉当朝御史大夫的威风。如今，看这位王家的“副小姐”又瞪起眼珠子来，全被她唬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啊。这……这不干我们的事情，都是那个矮邱乙郎撺掇着我们去干的，说是有一位出手阔绰的大贵人正在泰平驿那里散钱布施，凡是去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能领到一吊钱。我等贪图那一吊钱，这才结伙摸黑往泰平驿去，绝非是要害王家啊。”

“黑灯瞎火的在荒郊野外做布施，怕不是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莫非又是跟魏少鲲有关？”楚云心中暗道不妙，只把众人都打发走了，只留下矮邱乙郎在这里问话。

矮邱乙郎虽然贪财但也惜命，此刻见众人都被楚云赶回去睡觉，唯独留他在这荒郊野外，莫不是要跟自己把新仇旧恨一起了账？她一想到此处的关节，上下牙就不由自主地打颤，楚云才把手里的皮鞭稍稍一抬，这家伙身子一软，就烂泥一般瘫在当场，口中直叫饶命。

楚云给他气笑了，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她跳下了马来，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不杀你，站起来说话吧。”

矮邱乙郎两条腿儿早就吓得没了知觉，哪里还能站得起来？于是，他跪在路边，恬不知耻地笑道：“小的……小的还是跪着吧，还是跪着舒服……舒服……”

“好吧，那你就跪着吧！”楚云拣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坐将下来，问他道：“你说泰平驿有位大贵人在做布施，这是怎么回事？”

矮邱乙郎答道：“今儿下午，小的正在山坡下张兔儿，忽见到五六个汉子都带着刀，鬼鬼祟祟地赶入坡上的林子里来。我看他们不像好人，疑心是歹人对鸿山寺不利。故而，悄悄地跟着上前来探听虚实。在林子里，一个汉子道：‘京城里的事情都齐全了，太学、御史台、政事堂还有京城的三教九流都已经接上了头。只等魏少鲲一进城，他们就要在城内搞事！’另一个汉子说：‘朱大人那里传来消息，魏少鲲一行人今晚就到泰平驿。朱大人他们的意思是要咱们在今晚搞一个万人围堵泰平驿，先把场子哄起来，给孙家施压。再由他们在朝中运作，联名上本开赦魏少鲲。就像当初孙家要乘着崔靖一案搞掉老王爷的时候，众臣内外施压，让孙全腹背受敌，如此一来魏少鲲就能像茅士铿一样被无罪开释啦！’说着，我就看见这汉子拿出一包袱的银子来对他们说道：‘这是京城诸位大人给咱们的赞助费。你们现在赶快拿着这些银钱去这四里八乡去招揽人手围堵泰平驿去。’又有一个汉子说：‘我看今晚，咱们就乘着乱把魏少鲲劫持回北方去罢。赵官儿的这一堆烂事，咱们做什么替他们卖命？’那个拿钱的汉子说：‘此次，江北御营使司押解魏少鲲入京，必定是有重兵随行的，要想劫持谈何容易？这是在赵宋的腹心之地，你们都不准妄动。要想就魏少鲲还是得借助朝廷中文官的力量……’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都分头散去了。我看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心底下寻思道：‘我做猎户的，几时能够发迹？算命的道我今年有大财，却在这里！’但又唯恐这些人言而无信再害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拿着大贵人做布施当幌子，忽悠着众人一起去壮胆。”

楚云直听得心惊肉跳，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心底下只一个劲儿叫苦：“这些京城的老爷们为了一己私怨，怎么跟秦国人都搞到一起了？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国家社稷了！可笑这些家伙们天天都在嚷嚷着武夫当道，灭我斯文。他们现在所作所为也够得上斯文败类的称号了。”想到这里，楚云觉得如果有一天赵宋被嬴秦吞掉似乎也不能说明嬴秦就多么能打，因为宋国人是被自己打败的。武将们庸碌惜死也就算了，毕竟大宋是以文治武嘛。可偏偏文官还都这么卑鄙无耻……

矮邱乙郎看她并不说话，只是把眉头越皱越紧，还以为自己的言语又激怒了她，又趴在那里磕头如捣蒜一般：“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姑娘饶命则个！”

楚云这才猛省过来，对他叮嘱道：“此事十分凶险，你千万不能到处乱传，否则必有性命之忧！”矮邱乙郎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楚云这才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