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看着由远及近的那一串灯火淡淡一笑,对师师说道:“这江湖上的事啊,是听起来也耳快,说起来也嘴快,可一旦扑下身子亲手来做,个中的艰辛困苦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你只看到我好勇斗狠时的爽利,可还没见过我下跪求饶时的怂样吧?说起来,那还真不好看!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我回岭南活埋了那个糟老头子就过来接你!”说着,他把鞭子往马屁股上面一撩,那马儿四蹄生烟,卷起一缕红尘,就载着陆崇跑远了。
“陆崇你这个混蛋,如果从外面混不好,就不要回来娶我了!”师师从后面骂他道。
这个时候,燕儿带着官军已经追了过来。巡防营、锦衣军都围着她嘘寒问暖道:“我等失职,让姑娘受了贼人的惊吓……”
燕儿看到师师安然无恙,也没有被陆崇劫持,欣喜之余竟然扑到师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您要是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哎,你都多大的人儿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师师这样说着,鼻子一酸也差点掉下眼泪来。她望了望周围一众关切的脸庞,也觉得陆崇说得真对,她真要是如此跟着他一走了之,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龙颜大怒之下,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幸亏最终陆崇良心发现,师师没有被贼人劫走,这叫赵德还不至于愤怒的发狂。所以,他在紫宸殿上连骂了文武百官几十句“废柴”以后,终究没有处罚他人的失职之过。这会子看看日头也不早了,于是,夏守忠向殿下宣旨:“有事出班奏启,无事卷帘退朝。”
众文武百官见天子发怒又哪里敢提什么奏请呢,也就纷纷默不作声了。赵德因为牵挂着师师的事情也无心听政,不多时朝会也就散了。
“万岁如今可是君威深重,令我等臣下无不战战兢兢,又与素日大不同了。”朱四维出了紫宸殿后,对孙全等人感慨道。
众人当然知道他言下之意是在说赵德这孩子如今的本事没有,脾气倒是见长了,还爱使点恩威难测的帝王术。他们再也不好像以前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官当差了。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在明面上,大家也就只得违心地笑道:“是啊,是啊,天子圣明烛照,独断乾纲。此……真乃我大宋臣民的七天鸿福啊。”
孙全、荣禄他们说着话都回到了政事堂处理六部送来的那堆奏折。这个时候,那接替崔成秀做了枢密使的刘望平派人给孙全送来了一封加急文书。
孙全拆开文书来一看,原来是岭南新军编练使梁平等人自请朝廷罢除岭南新军编练使司,其下所辖的十万新军将士可就地编入当地厢军,并请朝廷效仿江北无当、北府故事,赦免跟随赵钦误入歧途的有罪官兵人等,允许其戴罪立功云云。
孙全看罢,大笑道:“这个梁子均是想比着江北马步军衙门有样学样,也想靠着招安蒙混过关?真是东施效颦,丑人作怪!”说着,他就把奏折丢给了对面的荣禄:“荣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荣禄说道:“这些岭南的新军军纪极差,素日里多有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恶行,与土匪无异,在当地的口碑风评是极差的。越水六郡官民人等对此无不是怨声载道。我看也不要对这堆烂泥再搞什么收编了,干脆给他们点银子,一齐就地遣散得了。”
“什么,什么,就地遣散?”朱四维瞪着眼珠子,凑过来说道:“荣大人啊,你这才叫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到现在朝廷还拖欠着梁平他们快一年的军饷没给呢。要遣散?哪里找银子去充这十万人的遣散费?”
荣禄不快道:“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户部不是还有一千万两的压库银在吗?你先取出来支应一时,这不就得了?”
荣禄不提压库银还好,一提这压库银的事情老头儿就直来气儿,说道:“压库银,压库银!你们就放过那点可怜的压库银吧。一千万两的压库银早就被你们手下的那群屌兵们坐吃山空了!”
荣禄皱眉道:“哎,你这老儿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吃枪药了你!”
“我就这么说话了。哎,我他妈还就这么说话了!有本事的你就来打我啊?”朱四维气一个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孙全和荣禄,嚷嚷起来:“我实话告诉你啊,现在的户部是一钱银子都出不起了。你们啊,要是谁有本事从内帑抠出银子来,我这个户部尚书可以让给他来做。哎,小老儿我在这里给他作揖了!再不然……那就大家凑份子拿钱!”
“哎,对对对,朱大人这个提议好啊!”刘茂相也离了座位,背着手踱到荣禄他们跟前,摇头晃脑地说道:“正所谓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咱们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自然是分内之事。我说孙大人、荣大人,二位夫人手下的买卖都这么多,现在国家拿不出钱来,能不能叫两位夫人捐点家私出来呢?”
荣禄把奏折摔给孙全说道:“哎哟,我他妈的是干不过你们,都得了吧!孙大人打量怎么个办法呢?”
孙全又把梁平得奏折看了一遍,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等做臣子自然不敢专断,还是咱们一起进宫请旨吧!”
荣禄笑道:“也罢,谁让万岁如今是圣明烛照,独断乾纲呢?”
就在御花园的南书房里面,赵德把梁平的奏本读过。他坐在九龙案之后,盯着站在面前的孙全和荣禄,问道:“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孙全答道:“启奏陛下,臣等以为此部兵马屯驻越水时,保境不足,扰民有余,越水官民对其无不怨恨。今日,梁平上表自请罢除卫所,收编军马。臣等商议可遣使携带诏书赏赉赴越,将此部兵马就地遣散,编入民籍,以充实地方民力。”
赵德点头赞许道:“爱卿所言甚好,可照此办理。”
“只是……”孙全犹豫一会儿,才说道:“此部兵马的遣散安置的费用……如今尚无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