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节猛一摆手就打断了众人的话头，说道：“太肤浅了，这都是你们不读书之过！你说的这一些全都是表象问题，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部队山头主义浓重，小圈子思维泛滥，拉党结派大行其道！没有核心意识，没有看齐意识，更缺少大局观念。人人为了保存一己私利，不听节制，擅自行动而置整个战局的危亡于不顾。”

众将皆不明就里，都一齐看向了高季左。高季左站在那里并不言语，脸色已是尴尬至极。众人这才略略回过味儿来，心下嘀咕道：“这是王知节唯恐别人抢自个儿的大权呢！”

王知节继续说道：“自从开战以来，无论是东线还是北线，官军屡战屡败，丧地无数，损兵无算，空耗资财！贼军反而是越战越强，越滚越大了，现在又占领了广平仓！这些失利、惨败，是因为贼军骁悍不可敌吗？绝不是这个道理！局势如此崩坏全是因为官军中间特别是高级将领中还有不听节制，图保实力，不努力，不合作的行为存在，所以敌人才敢如此长驱直入，嚣张不可一世！”

“打了败仗都怪我们，你身为主帅就全无过错？”众将脸上皆现出不服之色。

王知节不管他们感受如何，只是闭着眼将大讲做人的道理：“你们试扪心自问，就知道我这句话，并不冤枉大家！老实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唯命是从，贼军必不敢如此嚣张；只要我们上下一心，贼军必不能侵占一城一池。如果我们都能如古时的先贤作榜样，忠心报国，天下为公，发扬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不怕死精神，无论敌人如何顽强，武器如何厉害，我们都可以摧毁他，消灭他。因此，我们要反省到过去的失败！不怪我们下级的官兵不肯牺牲，而全在我们的高级将领无必胜决心，少核心意识！换句话说，就是在我们这些高级将领中间，怀着一种搞小圈子，任人唯亲的卑劣心理，不顾国家的存亡，不顾民族的生死，只是顾及一己之私，望风退却，带了部队步步后撤。试问我们丧失了如此多的土地、如此多的生命财产，我们身为军人，抚躬自问，如何对得起国家，如何对得起朝廷？国家要是亡了，我们保存下来的实力，搞得小圈子又有何用？我们岂不是要同归于尽？”

王知节还声色俱厉地吓唬他们道：“如果你怕死，你不杀贼，贼军就要在你背后打死你本人，然后还要杀尽你全家！所以，打垮了梁平不也是在保护你们的身家性命吗？”

众将皆默然不语，高季左终于开口说话了：“王公子所言甚是，此次广平仓教训深刻呐。我本人在其中犯有管理无方之过，故而请求公子准许我辞去军中所任各职。”

王知节见高季左认怂，赶紧换了笑脸道：“高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贼军围城之时，你于城中斩杀闹事**，安定人心。贼军陷城之后，你又于城外要道安营，堵击贼军。对国家来说，这都是有大功劳的，说什么过错不过错呢？军中的这些问题与老哥无关，全是我素日教导无方之过。今日，我来此别无它意，就是要整肃军纪！”

高季左这才安下心来，已经怀才不遇了大半辈子的他也是渴望着能够在此次平叛之中立功扬名的，但读书人的面子还是要的，自然要在口头上谦让一回。

不料，王知节却把桌子上的印信、令牌往怀里一揽，说道：“既然如此，念你从军征战，鞍马劳顿，少有歇息。现在，由本帅暂代你之职务，汝可卸职，回乡修养一时。”

高季左顿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王知节已经站起身来，对众人大声说道：“当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关头，我们如再不铲除这种各占山头，保全实力的落伍思想，洗刷这种卑劣无耻的亡国心理，还要拉帮结伙，就一定会重蹈历史上国破家亡的覆辙，要被贼军压迫着来毁灭我们祖宗的庐墓，残杀我们自己的同胞，绝灭我们子孙的生命，真是生无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所，比奴隶牛马还不如了！今日乃非常之时，非常之时就要行非常之法！”王知节当场宣布了“十杀令”：一、轻伤自退者杀！二、假伤图逃者杀！三、无令擅退者杀！四、擅入民房者杀！五、强买勒索者杀！六、调戏妇女者杀！七、报告不实者杀！八、造谣惑众，扰乱秩序者杀！九、拥兵不进，奉令不力者杀！十、坐视友军苦战，不加协助者杀！

王知节的愤怒和焦灼出自这样一个现实：在广平仓之战中，非但军需辎重丢失了大半，连他手头的可战之兵，大部分在作战中损伤严重而亟需整补，而江南大营的救兵又不足为靠。此刻在东线战场上除了依靠杀人立威来整肃这些残兵败将的战斗力和士气，他已别无他法。

众将散去以后，王知节却把高季左叫住，对他说道：“我今日到你这里来，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你说，因为我的心平静不下来啊！老哥你还不用好酒安慰安慰我嘛？”

高季左被他夺了军权，正在怒头上，便说道：“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小老百姓拿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帅呢？”

王知节用手抚摸着桌几上的印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哥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觉得我处置不公？实不相瞒，我此次叫老哥卸职，回乡休养，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啊。”

“无奈之举？”高季左不明就里，问他道：“难道是江东出了什么大事？”

“江东无事……”王知节从帅位上站起身来，缓缓地踱到了高季左身边，低声说道：“我把朝廷派来江州的钦差堂公公给杖毙了。哦，就是那个锦衣承宣副使堂弼！”

“什么！你把堂弼给打死了？”高季左惊出声来，旋即也压低了嗓门，对王知节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种人是你能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