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昭到来之前,汪士荣与宋军的谈判已经进行了两次。两次谈判虽然对于降军的编遣、城防的接管等话题上面都有进展。但是,汪士荣因为梁辑、孟珪等人的官阶太低,对于宋军在越军献城投降后能不能依约行事仍在犹豫观望,对谈定的内容不肯明确表示态度。
荀昭到达矩州城外后,先见了梁辑、孟珪等人,把这群管不住下属的将官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通之后,才向众人询问与汪士荣谈判的进展。当听说汪士荣对于献城投降之后的待遇问题尚存有疑虑,所以还不肯乖乖就范,荀昭不禁皱眉道:“现在,矩州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座孤城,贼军完全处在官军的严密包围之中,他汪士荣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筹码他却还在这里如此拖延推诿,实在是不能容忍!”
孟珪道:“越匪诸酋对于朝廷所开具的优待条件都甚为满意,但是对我们执行朝廷诏令的诚意却信心不足,唯恐他们一旦献城,官军就要食言杀降了。而今,这里又闹出了兵变来,汪士荣就更不敢轻易言降了。”0
荀昭瞪了梁辑一眼,说道:“要取得汪士荣的信任,这有何难荀昭愿凭降汪士荣。”
“啊!”孟珪惊得站起身来,说道:“这怎么能行越贼首鼠两端,汪士荣阴险毒辣,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荀昭道:“眼下,我强敌弱,汪士荣除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况且我们必须尽快拿下黔中,才能集中兵力入越作战。兵贵神速,不能再迟了。我明早进城。请诸位将军在明日午时整顿攻城器械,集合所部兵马,列阵四门之外,以展示兵威助我成功!另外,让城东的围城部队,退到五里之外。”
次日一早,荀昭穿戴着青衣小帽,骑马来到矩州东门口叫城:“喂!城上军士听了:我乃大宋御史中丞,监西川大营诸军事荀昭,有要事要与汪士荣先生商议,快快开城!”
守城军校一边派人去禀告汪士荣,一边都挤上城头观望。不一会儿,汪士荣也登上城楼,见荀昭轻服匹马,并无随从,这才安下心来,在城头向荀昭行礼。
荀昭拱手还礼,说道:“吾与先生之父,同举孝廉,吾尝以叔事之。吾亦与公同登仕路,不觉有年矣。将军今年妙龄几何”
汪士荣答道:“四十岁矣。”
荀昭叹息道:“往日在京师,皆青春年少,何期又中旬矣!安得天下清平共乐耶!眼下的情势,你我心中都有数,不必做此口舌之争,在下是特来给你们指一条生路的。”
俄而,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荀昭正要打马进城,却见远处突然飞跑过来一匹骏马。一个:“你我一同入城如何”
荀昭一楞,仔细打量这人。见他身材修长,细眉俊目,虽略带病态,却是面如三春桃李,身似玉树临风,便诧异地问道:“足下何人,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同踏这凶险之地呢”
那人大笑道:“哈我是何人无关重要。大魏皇朝五万精兵旦夕可至,矩州城又何险之有呢”
荀昭陡然一惊:“啊听话音此人一定是越州的贼寇派来这里给汪士荣打气儿的。”他还要盘问,城内的一个旗牌官却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啊,是方先生来了,您好啊!”他又扭过头来,打量着荀昭说道:“好吧,我们王军门传你进去,暂且寄下你这颗首级。如有半句差错,你休想出城。”
荀昭又是一惊,诧异地问:“怎么,这一位是”
那人从背上抽出一柄玉萧拿在手中抚弄着,嘿嘿一笑说道:“不才方唐镜,奉大魏骠骑将军小武经略相公钧旨从越州赶来看望几位老朋友。想不到咱们两国来使,竟要一同走进这矩州城了。请吧!”x
赵宋的西川监军荀昭和梁魏的谋士方唐镜,双双来到矩州,又同时并辔入城的消息,轰动了全城。军士们都想看一看,他们此行究竟会为这支连遭惨败的大军,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汪士荣此时的心境十分复杂。刚才听说荀昭要入城见他,他的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原本是打算出城相迎的。不料,在武达身边的那一个说话尖酸刻薄,行事荒唐不羁的“扭计师爷”却也到了矩州城下,又偏偏和荀昭遇到了一块,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围城宋军的层层盘查的。汪士荣碍于他的面子,也就不好出面迎接。那些对投降不情不愿的少壮派们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当时就在矩州军府的院子里面支起了一口大油锅,点着干柴烧旺了火,扬言荀昭胆敢放肆就要将他抛入油锅,活活地烹了他!x
此刻,主张投降的赵立、祁俊一干人的心收紧了,连忙走到汪士荣的面前,劝说道:“大人,方唐镜这个人,内含狡诈,言而无信,咱们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虽然他说已经带来了援兵,可援兵在哪里呢即或真的有援兵开往黔中,就能保准打败朱玄吗此事关乎矩州十数万军民的身家性命,我们不能不多个心眼呀!”
汪士荣没有马上回答,这些年来,自己为着南邑武家的前程东奔西跑,没有一刻的清静。他自视很高,觉得自己是一个叱宅风云、有经城纬地之才的小张良。南邑的镇将武泰对他的才干很是赏识,此次出兵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带着万余南邑子弟兵跟随常化之北上去攻城略地。不料,常化之却对他甚是轻视,以为这些书生就是喜欢夸夸其谈,于军国大事毫无用处。他在战略决策、补充兵员还有粮饷供给上屡屡与自己为难。到如今,常化之败亡,汪士荣坐困孤城,本来就疲惫的身体,连气带累,越发瘦得可怜。他沉思了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请两位大人先到馆驿歇息,待我处理完此间军务,就上门拜望。”i